高长安自然从卢明的话里听出来了，定然曾有人在卢明面前说道过自己的是非，只是眼下实在没有工夫追究是谁在挑拨，今日学院内的情况明显不对，高长安并不想让自己身周的朋友，只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便铸下大错。

高长安心念电转间，想到自己那日的异常，他总觉得，卢明今日所为，并非出自本心，定然是被什么所控制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思虑周全，对于事后即将面临的种种，断然没什么对策，高长安想着自己或许有机会，借由这点，让卢明清醒过来。

于是高长安并没有因为卢明那三言两语的挤兑就退缩，他一步不让地逼问道“就算你说的都对，我之前的确是不愿轻易得罪人，很多事更是不想掺和进去，可是也不能只因为这些，你就认定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是假的，我不可能看着你们因为一时冲动就铸成大错，待到日后追悔莫及。”

“更何况，你说你们能全身而退，这岂不是笑话，你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应付事后老师和家长们的责问，甚至是治安官的追究，真惹出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绝不会像你以为的那么容易就能够糊弄过去，你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一旦你们这些人要是出了事，家里的父母怎么办，以后的前途又该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想过，你现在头脑不清醒，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其中利害，如果还要一意孤行，我再不拦你。”

卢明听了高长安这话，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整个人立时便僵在了原地，似是因着高长安的话有所触动，迟疑，挣扎，愤怒，坚决等等神色在他面不断变幻，高长安满怀期待地看着卢明，希望他能如自己那日一般，挣脱控制，恢复理智。

卢明眼神明暗变幻不定，但不过瞬息工夫，最终神色却还是恢复到了刚刚的那种不顾一切，他抬眼看向高长安，语带不屑地道“你也不用跟我在这儿充什么好人，别跟老子说你看不出来，学院的老师对我们这段时间的做法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可能有什么事后追究。”

“所谓的家长更是可笑，你别忘了，所有人都还要在公司讨饭吃，他们难道敢去我家讨说法不成。”

“至于治安官，既然那帮大人们犯了杀人抛尸那么大的事儿，都能因为法不责众，逃脱干系，眼下我们的人也不少，事后就是治安官想要问责，难道还能把我们抓去服苦役不成，不要开玩笑了。”

“更何况，我们今天帮石头出头，也完全是事出有因，就王强那帮那杀人犯家的孩子，有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就算是学校迫于压力，事后要警告一番，又能如何，左右毕业后我们也是要进公司做事，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所谓的前程，我们有什么可怕的，你还是省省吧。”

高长安着实没想到，卢明在被操控的状态下，竟然还能将所有利害都想了个周全，心下不免焦急，知道现下自己即便是想要阻拦，怕也是白费唇舌，一时间不免有些词穷，僵立在了当场。

卢明见他如此，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高长安不断变幻的神色，“怎么着，你这是知道我们早就想好了退路，现在开始后悔当叛徒了吗，告诉你，晚了，等我们和那帮兔崽子算过账之后，回头再来算你的这笔，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啊，还真是看错了你这个人。”

虽说高长安并非全无私心，但也绝不是因为怕日后被卢明报复才出面阻拦，但听着卢明这般语带讥讽，还是不免满心愤懑，眼下却苦于无从辩解，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用校服遮掩武器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说实话高长也安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起初看来好似所有事都是因缘际会，种种巧合令整件事向着一个最坏的方向前进，直至今日，高长安方才察觉，自己身周的这些事，恐怕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那只无形的推手，将所有人当做了棋子，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高长安眼下还不想就此轻易放弃，就在他还要打算再说些什么，好能够劝阻卢明一二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冷气又浓重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突然对身体失去了掌控，只能呆立在原地，再发不出一言。

卢明嘲讽完高长安，见他好似放弃了一般陷入沉默，也不再多耽搁工夫，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已经包裹好的武器，带着一众人，兵分两路，从教室的前后门快步向外而去。

高长安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不动，被快步冲向门外的同学们不断地冲撞着身体，但他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四肢僵硬麻木，已然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高长安只觉眼前的一幕格外荒诞，自己就好像是置身世外的旁观者一般，看着一场由旁人精心导演的戏剧粉墨登场，而自己这个观众，却对戏中人的喜怒哀乐无能为力，只能放任着所有的演员，一步步按照别人的安排，走向既定的结局。

待到卢明带着所有参与其中的少年们离开了教室后，刚刚还一片静默的氛围瞬间便被打破，还留在教室内的学生们，都开始忍不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更是时不时地向高长安看过来，隐晦地对他指指点点。

高长安虽是仍无法动弹，但对周围的感知还在，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议论声，教室内众人的动静不断地传入到他的耳中。

“卢明他们竟然找了那么多家伙，这是要出大事啊。”

“要不要去和老师说一声儿啊。”

“你敢说你去，只要不怕事后卢明那帮人找你麻烦就行。”

“唉，唉，你说卢明和高长安这是怎么了，闹掰了吗。”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啊，这次的事儿高长安不想掺和呗。”

“可是听卢明那意思，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事儿啊。”

“谁知道呢，反正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你说，王强那帮人能不能跑得掉啊。”

“我看难了，卢明他们这是做足了准备，怎么可能放他们溜了。”

……

听着教室内那些声音或高或低，或担忧或忐忑，或幸灾乐祸或置身事外的议论声，高长安心下杂乱的念头纷至沓来。

高长安对眼下的情况隐约有些猜想，无论是今日冻河城以及学院的异状，还是这段时间里同学们日益暴躁的脾气，甚至是卢明和赵石蓄谋已久的计划，多半都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操控。

只是高长安不明白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冻河城，究竟有什么能够令人觊觎的东西，竟会这么大费周章，甚至动用了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力量，还是用在一群半大少年的身。

高长安思来想去也是毫无头绪，一时间不免心乱如麻。

转念又开始忧心起今日之事，一会儿想着老师们能否及时察觉，出面制止卢明他们；一会儿又希望王强那帮人能够顺利逃脱；一会儿担心起卢明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会不会给自己，和高父带来麻烦；一会儿希望或许有奇迹，能够让所有人摆脱受人控制的异常状态。

就在高长安陷入了种种胡思乱想的时候，从教室外走廊的远处，隐约传来了呼喊，喝骂，和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女生们惊慌无措的尖叫，这些声音汇聚成了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冲击，瞬间便令高长安从脑中的迷障里清醒了过来。

高长安极力想要转头朝向教室大门的所在，以期能够看到教室外的情况，而就在高长安暗暗蓄力之时，那股束缚着他的力量却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他的身体瞬间便回到了高长安的掌控之中。

教室内的其余人并未察觉到高长安的异状，而是都出于好奇和担忧，急不可耐地走出了教室，想要一探究竟，高长安也在能控制自己身体的瞬间，猛地转身，向着班级后门的所在快步而去。

几步到了教室后排，高长安便看到了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的盛扬，他想起刚刚与盛扬的交锋，不免升腾起被戏弄的恼意，但眼下的确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高长安更急于知晓外面的情况，故而只是在盛扬身边略作停顿，便还是选择先出了教室。

高长安心下暗想，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楚盛扬那样装神弄鬼，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而被高长安抛在身后的盛扬，虽是维持着一贯的姿势，但露在外面，微微掀起的嘴角，却挂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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