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紧张,王承恩一直都屏气凝息,随着崇祯帝的喜怒,他的情绪也不断的在变化中,而太子代天亲征让他情绪达到了最高点,不是兴奋,而是忧心,太子年刚十五岁,怎么能受了行军打仗的辛苦?万一有什么意外……
不过他是内监,不能干政,虽然很是担心,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见秦方急慌慌地进来,心知有事,于是下了御台倾听,听完之后,他微微愣了一下,低声对秦方道:“让驸马等着,有机会咱家会通报。”
秦方去了。
王承恩回到崇祯帝的身后。
崇祯帝正在焦躁中,见王承恩忽然离开又回来,不免有点怒:“干什么去了?”
王承恩吓的连忙跪下:“回陛下,驸马都尉巩永固在宫门外跪着呢,说要向陛下请罪,还说有一件贪腐大案要向陛下检举!”
“请罪?”
崇祯帝微微楞了一下,在一帮勋贵中,他对巩永固这个姐夫其实是相当欣赏的,也就是祖制使然,不然他一定会想办法为巩永固安排一个职位,而依他对巩永固的了解,巩永固不可能有什么犯罪的机会,没有犯罪,又何来请罪?又或者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再者,所谓的贪腐大案指得又是什么?
贪腐……慢着,崇祯帝忽然心中一动,有贪腐就有抄家,那么就能有银子,想到这里,立刻对王承恩:“传他上殿。”又转对群臣:“都起来吧,跪也跪不出银子来。”
“遵旨。”
王承恩站起来,对着殿门方向高声喊:“宣驸马都尉巩永固觐见!~~”
声音一声声传出去。
一直传到宫门口。
很快,驸马都尉巩永固就进入殿中,向崇祯跪拜:“臣巩永固叩见陛下。”
群臣都是惊异,正讨论军饷呢,驸马怎么来了?而且双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册,难道是要献书?
有明一代,驸马虽然看似尊贵,但其实是最没有用的,一不能领军二不能有实际的官职,在朝堂中毫无影响力,而除非是召见,否则巩永固平常也是不上朝的,所以他今日的出现就更显得突兀了。
“你手里拿得什么?又有何事要见朕?”崇祯脸色沉沉。
“臣今日是来请罪来的。”巩永固将手捧的书册放到地下,抬目望向御座上的崇祯,一脸凝重:“臣利益熏心,一年前和商人合作,在西山上参股开了一间小煤窑……”
听到此,首辅周延儒的瞳孔猛地就是一收缩。
一瞬间,他已经明白驸马都尉所为何来了。
目光看向皇太子,却发现皇太子神色平静,就好像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朝堂一阵骚动。
刚开始,崇祯帝脸色很难看,他想不到自己一向看好的巩永固竟然也做出了这等不法之事。不过当听到巩永固三个月前就“幡然醒悟”,自动自觉的退出煤窑经营,并且愿意将一年所得全部捐献给朝廷之后,崇祯帝脸上的寒霜立刻就被春风吹散了。
巩永固,还是懂事的。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说完之后,巩永固深深拜伏。
朝堂上鸦雀无声。
不要说周延儒陈演这样的老官僚,就是站在御座前守卫的锦衣卫心里也是明白。驸马爷的请罪不过是一个“药引”,真正厉害的是他后面的检举。
群臣之中,有人不安地在挪动脚步。
西山煤窑之事,虽不说满朝皆知,但知情的官员却也有不少,御史言官还曾经大规模的弹劾过,不过最后都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谁都知道西山小煤窑的背后是一个个勋贵,在皇帝爱护勋贵、不轻易降罪勋贵的情况下,挑勋贵的刺,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加上煤窑老板的手腕颇为灵活,平常就和文官们多有交集,逢年过节都会提着银子去孝敬,但有一两个不长眼的言官弹劾小煤窑,不等身后的勋贵出手,更不等形成风潮,老板们就会利用各种人脉,各种手段予以劝服,一来二去大家便都知道西山煤窑是不能碰的忌讳。
明明知道西山小煤窑利润丰厚,但却也没有人去捅这个马蜂窝。
想不到身为勋贵一员的巩永固今日竟然将这个马蜂窝捅了。
御座上的崇祯脸色沉沉,不说如何降罪,只问:“你说你有贪腐大案要检举,所指为何?”
巩永固将手中的册子举过头顶,高声道:“臣检举英国公张世泽、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应城伯孙廷勋……勾结不法商人,为他人做保护伞,在西山私开小煤窑!”一连念了六七个勋贵的名字。每念一个,朝臣们的脸色就多变一分,看向巩永固的眼神里就更多了一份惊骇:驸马都尉这是要干什么?自决于勋贵之外吗?
而崇祯帝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所有证据皆在臣手中,请陛下御览!”
巩永固脸色始终冷静,没有悲愤,也没有慷慨。
“拿上来!”
崇祯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承恩小步跑下御台,接过巩永固的册子,双手呈送到御前。
“好啊!”
只看了几张,崇祯帝就拍桌而起,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朕的好勋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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