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脸色阴沉,明军忽然出现的船只,尤其是那些熊熊燃烧、继续顺风而下的火船,将运河分成了两半,原本按部就班,依靠三百木筏过河的大清兵,立刻就显出了混乱,河中的士兵担心被火船殃及,纷纷退却,而已经过岸的大清兵,原本战意高昂,有一鼓作气,击溃对岸明军的气势,但在明军火船出现后,整个情势登时就改变,不唯明军大振,更因为在没有源源不断的后续支援之后,过河的汉军旗已经失去了继续突进的锐气。
战事陷入焦灼。
而这一切,都不在多尔衮的预料中,他心中不禁有懊恼,对于自己疏忽了,没有想到明军的火船攻势而感到痛悔,但表面上,他依然是成竹在胸、大局尽在掌握的冷静相。
“疏散木筏,让开河中通道,让火船通过!”
“不惜一切,给本王干掉明军那艘战船!”
“告诉侯宝那个蠢奴才,不要在河岸边猫着挨打,要集中兵马,突破一点!”
多尔衮连续下令,虽然火船威猛,将整个河面都映红了,但火船没有人操控,只是靠着西北风之力,缓缓之下,只要闪躲及时,木筏还是能闪开的,虽然整个渡河的阵型被破坏,前后一片大乱,汹涌过河的队伍遭到截断,但火船终究会过去,也终究会熄灭,只要能最大可能的保存河面上的竹筏,大清,依然还会掌握战局的主动,和占据战事的上风。
领头的那艘明军巡捕船最为可恶。在身后漕船,全部爆炸起火之后,巡捕船却依然在全速前行,扬着风帆,继续撞击河中的木筏,有这艘船在,渡河就不会顺利,因此必须干掉。
最后,虽然暂时不能再源源不断的运兵过河,但多尔衮以为,第一批三千余人的汉军正红旗士兵已经全数登岸,明军战力孱弱,只倚仗火器,就算没有后续兵马的支援,侯宝他们也应该可以突破明军的防线,因此他给侯宝下了严令。
“嗻!”
令骑急急去传。
……
运河中,巡捕船在又撞翻了五六个木筏之后,船身被木筏的散木所挡,加上建虏箭雨倾射,风帆破洞多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忽然,又一支急箭射来,砰的一声,准确射中风帆的系绳,系绳猝然而断,随即腾的一下,鼓荡的风帆哗啦啦的倾倒下来,船只彻底失去动力。
巡捕船无法再继续前行了,段彪心有不甘,但却也不得不下令:“快,快跳河!”
为了跳河方便,从段彪到所有船夫,都是赤身赤脚,只穿着一条裤子,此时听到段彪的命令,十名巡检司的军士在投出手中的火罐之后,立刻奔到船尾,莆扑通扑通的跳河。
“射死他们!”
弓弦急响,站在木筏上的建虏弓箭手向他们猛射。
有痛叫声。
十个军士,两个船夫,一共十二个人,有两人在跳船时中箭,原本跳河潜水的动作,在半途就化成了僵硬,沉下去,就再也没有能潜上来,只有血水从落水处泛了上来。而没有中箭的十个人也并不能保证安全,他们必须在一口气在水下潜游一百步,避开建虏的攻击,然后再伺机上浮缓气,一连数次,才有可能逃离建虏攻击的范围内,从左岸上岸,如果在上浮换气的过程中,正撞在建虏面前,被建虏乱刺,那也是必死无疑的。
见他人都已走,段彪也不再留,他大步冲到船舱中,摘下舱壁上的火把,点燃桐油桶的引线,然后转身飞奔出船舱,手持盾牌,一个溜身,就从船头跳进了运河之中,水花飞溅中,他人转眼就不见,只有盾牌漂在河面上。
建虏或许已经猜出他不是一个普通士兵,有木筏上的建虏兵伸出长枪,向他落水处,连续乱戳,恨不得将他从水里勾出来。
不止一个木筏,周围木筏上的建虏士兵都做同一动作,段彪落水二十步之内,到处都是长枪乱戳。
“砰~~”
这时,巡捕船忽然燃起火光,随即就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不同于普通的小船,巡捕船上装在的桐油数量,是五倍以上,因此燃烧爆炸之声尤其剧烈,整儿船体瞬间变成火海,飞溅起来的断木和残板,将周边木筏上的建虏士兵扫倒一片,唉呼惨叫,滚滚地火焰,烧的周边的河水,仿佛都滚烫了起来……
岸边。
多尔衮脸色微微发白,河间冲天的火光,对他是一种莫大的羞辱,紧紧三十来艘火船,就将渡河兵马搅的大乱,如果是明国的正式水师,如果是更多的火船,大清岂不是要望河兴叹?
隐隐地,感觉后背有目光刺来,多尔衮转头看去,正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高台上,一身辉煌黄甲的黄太吉正脸色沉沉地望着河面,心知战事的进展令皇上不满,多尔衮心中一凛,急忙抱拳行了一礼,转身严厉命令:“告诉金砺和侯宝,攻不下对岸,就不要回头来见我!再传令刘之源,不必管河中的火船,立刻过河!”
“嗻!”
……
望楼上,望见巡捕船燃起冲天的大火,堵胤锡不禁担心段彪的安危,不过战事危急,他来不及为某一个个人的遭遇而悲伤,“报~~~”一个令骑急急来到望楼前,单膝下跪:“建虏猛攻,中二段坚持不住了,贾协镇带兵亲自冲上去了。”
为了便于防御,沿河河岸被分成了一段段,并有代号,中二段就是其中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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