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从蕊意出现的那一刻,他唯一存有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化为了灰烬。
他明白,相对于九渊的欺骗和抛弃,他犯下的过错将会成为压垮素来正义果敢的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追逐过权力,也做错过事情,可唯独对这个女儿,他是宠爱到了骨子里,在心中期盼着她成长为最好的样子。
可,在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他最疼最爱的女儿,又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祁连默然不语,因为他想不到任何话去辩解,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狡辩,只会加速蕊意的情绪崩溃!
“九渊,不对,风霁,我求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无论是烈火焚身,还是魂飞魄散,我都受着,这是我欠你的,该付出的代价!”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如你所愿,只要你肯放过阿意,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她是无辜的,无辜的……”
哪怕知道九渊早已经将复仇的念头刻入了骨子里,但身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存了最后一点希望,卑微至极地恳求道:
“求求你,九渊,求求你,只要你不伤害阿意,放她走,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祁连本身都已经自身难保,但在看到自己的女儿那样伤心痛苦时,他还是选择了放弃曾经身为魔尊之时的骄傲和所有的自尊。
哪怕机会微乎其微,他也试上一试,只因为,那是他唯一在乎的至亲之人。
他身为父亲,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可是如今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是他……
那一刻,祁连是真的感到了悔意,他痛恨自己为何当初走上了那样一条万劫不复的路,以至于到了今日这个结果。
若是他当初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让自己的女儿遭受如此折磨和痛苦,他断然不会如此。
可惜,一切都晚了!
在祁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蕊意亦算是得到了最终答案,她那颗已经凉透了的心起起伏伏,复杂万千。
她张了张干裂渗血的唇,看着那样卑微求饶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切天旋地转起来,心头郁结再加上本就重伤,本就是强撑着神智求一个答案的女子亦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呕血,末了只来得及绝望地唤了一声:
“父亲,你——”
昏迷过去的那一刻,蕊意再也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她甚至于想,再也不要醒过来面对这些让她心碎欲死的事情。
爱也好,恨也罢,只要她死了,仇恨便不会再延续下去,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接二连三的重大打击,已经让她无法再承受下去了。
她太累了,也太过痛苦了……
眼看着蕊意跌倒在九渊怀中,祁连的心也是痛苦到了极致,他老泪纵横地看着那样憔悴的女儿,心中更加悔恨不已。
他已经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拼命地开口向九渊求情道:
“九渊,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这和阿意没有半分关系,你放过她好不好?”
“你已经将她摧毁到了这个地步,让我尝到了极致的痛苦,就算是看在万年来她对你至情至性、用情至深的份上,便放她一条生路好吗?”
九渊头一次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如此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求人,心中充满了万年来都不曾感受到的快感。
他伸出沾满了血迹的手,而后猛然间用魔力扣住了同样在崩溃边缘的祁连脖颈,深潭般的墨眸中闪烁着几分嗜血的意味,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凉薄中透着无尽的恨意:
“放过她,谁又来放过本君呢?是啊,她无辜,那当年的本君就不无辜吗?”
“本君曾经是父母眼中最期望成为如风光霁月那般的谦谦君子,可如今本君只能在无边无际的仇恨里使着数不清的阴诡手段,本君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和痛苦?”
九渊早已经将复仇当做唯一的意义,所以他看着如此求饶悔恨当初所作所为的祁连,只觉得心中的快感吞噬了他所有的想法。
在一点点折磨祁连灵魂的时候,九渊还不忘记从心里一点点摧毁他所有的妄想,语气尖刻中透着讥诮:
“你以为,这就到此为止了吗?不,还远远不够,本君留着你们父女的命,不是为了告诉你们真相让你们死个明白,而是让你们如我一样生不如死!”
“祁连,你平生最在乎的不就是你的权力和你的女儿吗?如今本君就一一都毁了,当年你是如何算计谋划我的母妃让她承受骂名身陨于九重天之上的,本君便如法炮制让她也试上一试!”
祁连已经在一夕之间坠入了万丈深渊,但听到这样的报复之语后,他几乎瞬间便面如死灰起来,情绪激动地开口道:
“不,阿意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了!她从未害过你,哪怕今日在大婚之时惨遭背叛她也不愿意对你动手。她从未对不起你,但你从头到尾都在伤害她,这样还不够吗?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你还要做什么?究竟要到什么地步才能够住手?九渊,如今的你,和当年为了权力和贪欲不择手段的我又有何异?”
听着这段似是而非的指责和求情,九渊的表情骤然间变得更加耐人寻味起来,他似乎感觉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不免冷冷一笑,而后十分戏谑地开口反击道:
“呵,这个时候扯什么将心比心的话题,别拿圣人那一套来劝本君放弃!万年里,本君都已在地狱之中,还管什么君子之道,如今就是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妨?”
“如今的乾泓,那位天帝陛下也有位极其优秀的太子殿下,本君瞧着,他倒是和阿意十足的般配呢!”
在祁连几乎绝望的目光之下,九渊却笑靥如花得松开了自己束缚着祁连脖颈的手,眼神凶狠,语气邪佞中透着疯狂:
“既然当年你们可以不留痕迹地算计我的父母,如今本君便故技重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也尝尝那般极致的痛苦,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