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杏仁入口微苦,更能显出南杏仁的回味清甜,层次感极强。而且北杏仁的香味更重,兼有润肠通便的功能。你一试便知。”这是宁维则之前从一家甜品店老板那里磨了半天才搞到的方子,宁维则对它很有信心。
“妙!”谈志宾一拍大腿,手上的茶盏泼洒满地,“回去我就立刻试试!”
宁维则却是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倒也不急着试方子,不如先按我们的约定,给王爷接了骨,其他的稍后再说?”
“好,”谈志宾上下打量了宁维则几眼,突然有点猖狂地笑了起来,“我看你这丫头还挺顺眼的,要不要跟着老夫学医术?”
宁维则撇了撇嘴,拒绝了谈志宾的邀请:“我本行的木匠还做不过来,实在是没工夫。”
谈志宾惊讶得嘴里能塞进鸡蛋:“你是木匠?那你怎么知道杏仁的药理?”
“平时我也就有吃点好东西这个小爱好,瞎研究,瞎研究。”
宁维则故意挠了挠头,装成不好意思的样子,谈志宾果然上了钩:“你这爱好跟老夫一模一样啊,等会咱们好好交流交流!”
说着,谈志宾倒是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走到赵安歌面前,这才认真地行了个礼:“王爷,咱们去里屋吧。”
赵安歌点点头:“有劳先生了。”
宁维则左右无事,就在正堂里来回溜达,一会看看墙上的字画,一会研究研究桌椅的造型,倒也是自得其乐。
里屋一直安安静静,宁维则甚至一度有点怀疑,赵安歌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开始正骨。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谈志宾一推门走了出来,正拿着块热毛巾仔细地擦着手。宁维则迎上去,关切道:“赵公子怎么样了?”
谈志宾听到赵公子这个称呼愣了愣,随即自以为了然地笑笑:“没事,只是那两根骨头有点错位,正了骨又绑了胸带。王爷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错,好好养着就行。”
宁维则如释重负:“没事就好。”
“来吧,”谈志宾已经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把手搭上来,我给你号号脉。”
宁维则欣然从命,把袖子往上卷了卷,一脸期待地伸出右手。
这位可是资深御医,还不是前世电视广告里“违背祖宗遗命”的那种,估摸着肯定比特需号还难挂吧?要不是借赵安歌的光,自己肯定是混不上这种待遇的。
赵安歌刚好从里屋走出来,看宁维则没发现他,便对谈志宾摆了摆手,悄悄站在了宁维则身后。
谈志宾号过了右手的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左手。”
宁维则依言换了左手,谈志宾号过之后又摇了摇头,脸色越发凝重:“伸舌头。”
站在宁维则身后的赵安歌看着谈志宾的反应,本来就有点苍白的脸上简直快要挂了层霜。
谈志宾看完舌头,悄悄跟赵安歌对视了一眼,摇头摇得更厉害了。
宁维则心里一沉,身后的赵安歌抢先开了口:“严重吗?”
谈志宾捋了把胡子,长长的眉毛全都往下耷拉着,字斟句酌道:“嗯……有点晚了。”
“怎么就晚了?”赵安歌急了,“连先生都治不了?”
谈志宾咂了咂嘴:“治不了。”
赵安歌踉跄着退了一步,腰塌了下去,扶着椅背喃喃自语:“怎么就治不了了……是什么病症,如此凶险?”
不等谈志宾回答,赵安歌突然抓住宁维则的手就要往大门的方向迈步:“走,立刻跟我回京。我让太医院的人全都来给你看看,不可能治不了的。”
赵安歌的掌心冰凉潮湿,抓着宁维则的时候格外用力,仿佛生怕她从指缝里偷偷溜走。
可宁维则根本不觉得他的手冷,反而像是有道电流从指尖一路跃到心口,撑得胸膛里酸涨酸涨的。
她直愣愣地盯着赵安歌,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赵安歌也直直地回望着她,眼里满是作不得假的催促与焦急。
“王爷,先听我一言。”谈志宾突然插了一句:“不用急着去京城。”
赵安歌稍稍偏了偏头,呼吸变得粗重,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用急着去京城?”
谈志宾的脸再也板不住,突然哈哈大笑:“对,再来晚点就已经彻底痊愈了,老夫自然是没法治啊。”
宁维则对着老头儿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存心吓唬人的大夫吗,你个老不正经!
一种充盈着喜悦的眩晕冲击着赵安歌,他想对宁维则说些什么,可嗓子紧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那只握着宁维则的那只手迟迟没有松开,只是渐渐变得干燥温暖。
想到也不用去京城了,宁维则对着赵安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往后抽了抽。
赵安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手后立刻背转身子,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没事就好。”
宁维则虽然对于礼数不那么看重,但女孩子最基本的矜持还在,顶着绯红的小脸蛋转移起话题:“谈先生,赵公子的伤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谈志宾捻了捻颌下的胡须:“进补的东西王爷自然不缺,老夫就不多说了。要特别注意的就两点,一是尽量固定,让王爷的肋骨不要再过多移动,长得会快些。二呢就是保持心情舒畅。”
说着,谈志宾饱含深意地盯着宁维则看了一眼,慢条斯理道:“至于怎么能让王爷保持心情舒畅,那就看宁姑娘的本事了。”
谈志宾早已看出赵安歌对宁维则的心思,再加上他对宁维则也颇有好感,自然是想方设法地促成此事。帮王爷找机会表露了情绪,又把话说得如此露骨,谈志宾还特意偷偷给赵安歌使了个眼色,之后把空间留给了二人:“王爷、宁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准备杏仁茶的材料了。”
赵安歌刚刚激动之下有点乱了方寸,此时也不想再跟他多说,拱了拱手:“多谢谈先生了。阿吉,替我送先生。”
阿吉应声而去,只是出门的时候这小子也灵机一动,稍微带了把门,只留下一个将关未关的小小缝隙。
油灯的火光顽皮地跳动着,把赵安歌和宁维则的影子映在墙上,时近时远,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