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维则坚定又缓慢地把木头再次推了回去:“曹叔叔,既然要做一样的,那就还是用一样的木头吧。您尽管放心,紫檀,我也搞得定。”
丁成谦此时也听出了二人对话中的问题,眼珠转了转,到底还是一声没吭。
曹满苦笑着摇了摇头,把那块黑相思木抱了起来:“你啊,跟你爹简直一模一样,认准的死理谁也拉不住……”
不多时,木材便换了回来。宁维则还是跟之前一样,已经掏出炭笔和草纸勾画起来。纸还是一样的薄草纸,炭笔倒是真的换上了沈斯年送的那些。这些笔宁维则用起来毫无心理压力,毕竟也相当于用她的工资换的嘛。
曹满和丁成谦没见过这种图纸,此时站在宁维则身后,二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得聚精会神。
宁维则画好后又校对了一遍,这才回头对着丁成谦嫣然一笑:“丁脉主,这图纸画得可入得了您法眼?”
“还不错。”丁成谦倒也算是诚恳。
要知道,锻造这一行其实也是需要图纸的,这样才有可能大规模制造出类似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可替换部件。一些需要手工打造的精密小部件,在有图纸和没图纸的时候,制作起来难度也完全不一样。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在脑海中进行3D建模的能力。
丁成谦不由得出了出神。若是这画图纸的技能自己学会了,应当能带着锻造一脉走上新的高度吧。到时,不一定非要依赖杨家……
不如再看看,若是宁维则考核失败了,这个图纸的画法,也可以考虑临时加到赌注里。
曹满可比丁成谦简单直接得多:“维则,这图纸看上去比我们的有用多了,回头,能不能教我?”
木作行用到图纸的地方,要比锻造多一些。小到桌椅板凳,大到亭台楼阁,在这个时代里可都算是木作。这个年代尚且没有烫样的概念,宁维则前阵子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建筑图纸和烫样都带到这个世界里,来进一步完善木作体系。
当然,此时还考虑不了那么多,宁维则笑着应下:“曹叔叔,没问题。”
接下来,就是按图纸的规划,制作合适的柱条了。
鲁班锁贵在小巧精致,每根柱条长不过三寸,两端方方正正,中部开槽。宁维则的思路也很明确,就是先把九根完整的柱条一次性制作好,之后再按序号开槽打磨。
一动起手来,宁维则就再也感知不到周围有其他人存在。在木料上量好长度画上了线,宁维则还是先选择了斧头。
自从得了锻造的传承后,宁维则对身体的控制明显变得更有效了。只见她手起斧落,笃笃笃的斧声没响多久,木料就被截到了合适的长短,一分不多,一厘不少,只是截面稍显不那么规整。
之后则是用小手锯将木料一分为九。曹满看着宁维则推拉时的使力方式和手肘的运动轨迹,欣慰无比地点着头。
开槽这个环节才是最难的地方。因为每根柱条都太细了,只能用雕刻的方式慢慢凿开,精细打磨。宁维则这是第一次上手紫檀,动手之前倒也慎重。她先在切下去的边角料里找了找,试着凿了二三十下找到了手感,之后方才一手执凿一手执锤,游刃有余地敲了下去。
九根柱条连凿带打磨,硬是花了宁维则两个多时辰。
主厅里不知什么时候掌起了灯,宁维则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快要黑透了。
不过总算是做完了。
宁维则丢下工具,晃了晃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指,对着曹满挥了挥手:“曹叔叔,我做好了。”
曹满刚刚一边看着宁维则制作,一边愣神:真的就给做出来了?此时宁维则一叫,曹满一激灵,满面春风道:“快快,拼起来让丁脉主也看看!”
“好嘞!”宁维则爽朗地笑笑,手指动得飞快。
这九柱鲁班锁,已经做好了从一到九的编号,前世成熟的解法也都在宁维则的脑子里。五三在上,二七居下,四一横穿,八六九纵插。在摆放某些柱条时,最困难的其实是需要另外的柱条进行临时的让位,装好后再进行复位的操作。
过了不出十息,一个完整的鲁班锁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韩经纶刚刚有点口渴,低头找到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后,他正打算好好偷学一下鲁班锁的秘诀,可没成想,已经拼完了……
韩经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起来:“难不成,她是把那个完整的给换过来了?”别说是韩经纶了,在场的其他人哪怕一直盯着,也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了这么个想法。
宁维则拿着鲁班锁,特意在丁成谦面前晃了一大圈。这还没完,她得意洋洋地把鲁班锁又给拆了,拆完捡出六柱拼上:“喏,这是六合榫。”
“这是七星结。”
“这是八达扣。”
看着眼前众人虚弱的状态,宁维则忽然有点理解前世的魔术师看着观众的时候是种怎么样的心情。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宁维则只好自己清清嗓子主持起局面来:“曹叔叔,这鲁班锁也做好了,我是不是通过内门考核了?”
曹满喜上眉梢,高声道:“那是自然!”
闻言,宁维则扭头瞧着丁成谦。
丁成谦倒也算坦荡,虽然黑着脸,还是啪啪地给宁维则鼓了鼓掌:“好手艺啊宁姑娘,恭喜成为内门弟子!”
宁维则得意地下巴微抬,可还没张嘴,话头就被丁成谦截住了:“愿赌服输……你的问题暂时先存着,这几日我都在谷里,可以随时来问我。”说完,丁成谦一甩袖子,也不搭理主厅里的其他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丁管事一脸哀怨,扫了宁维则一眼,追着丁成谦的背影小跑着离开了。
姓丁的一走,曹满明显感觉松弛了下来:“维则,你爹当真没教过你这个?”
宁维则无奈地耸着肩膀:“真没有……”
“那看来就是天赋了,”曹满发自肺腑地感慨着,“真好啊,比你爹还强!”
“我爹他……”机会到了眼前,宁维则反倒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
曹满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大大咧咧地笑起来:“走,先吃饭去!等这几日有空的时候,你爹的事情,我再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