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入手,宁维则本想尝试直接配比着材料,锻打一次试试,可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了她的脑子。
要不,试试能不能主动入梦?
毕竟这是客户的心爱之物,如果能做得完美些,想必无论哪个工匠都是乐意的。
轻握着青霜的剑柄,宁维则闭上了双眼,静下心来默默地把精神投注到入梦这个念头上。
一阵白蒙蒙的雾气涌上来,宁维则心神一松,进入了那段回忆。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次的入梦和含星那次后半段一样,并不是以制作者的身份进行的。她依然像是看了部电影,而且看到的片段还不太连续。
青霜剑是在一个工具极其完备的高级工坊里制造出来的。坊主是位有名的剑师,因为年纪大了,已经好几年没亲自动过手了。只是这一次,有人指名要坊主亲自出手,说这剑铸好之后是要呈给贵人的。
他们提供的材料是清潭寒铁。这种矿石只有在寒潭附近的铁矿中,才有可能伴生一些,极为珍贵。
矿石在炉里烧了三天才化开,坊主也是用尽了全身解数,才铸出了这柄吹毛断刃的青霜。
剑柄则是用了上好的犀牛皮精心处理后制成的,剑穗则是取了血蚕丝。剑鞘上的装饰虽然简洁,但在关键处镶了几颗宝石,看上去华贵又不失雅致。
青霜一出世,就被装在精巧华贵的盒子里,呈给了贵人。宁维则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一只粗砺的大手,把盒子掀开取出了青霜,交到了一只尚未成年的满是活力的小手之中。
那只小手,就是穆长洲吗?原来这剑是长辈赠与的,怪不得他一直贴身佩带。
宁维则睁开眼,略带笑意地冲着穆长洲眨了眨。
穆长洲不明其意:“宁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宁维则点了点头,一脸惋惜:“穆公子,这青霜,今天估计是修不了了。”
“为何?!”穆长洲身体微微前倾,下意识地希望宁维则收回这句话。
宁维则心平气和地解释:“这剑用的是寒潭清铁,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修补材料。若是用普通的铁来补,配不上青霜。”
韩经纶突然插了一句:“麒麟阁也许会有这个材料。”他其实是希望宁维则赶快把青霜修好,不然万一穆长洲翻了脸,后面的局面不好收拾。
“你现在去问问。”穆长洲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书童的回复。
没过多久,书童哭丧着脸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爷,我去麒麟阁问过了,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收过这个材料了,库里也没有存货。”
穆长洲沉吟了片刻,温和道:“既然如此,这次真是辛苦宁姑娘了,让你白跑一趟。”
宁维则没动上手,也有点无精打采:“穆公子客气了。不过这次也算有收获,至少知道了需要清潭寒铁这个材料。日后若是有机会碰到,穆公子尽管收购下来。”
“宁姑娘是说,以后若是有了材料,就会帮我修复青霜吗?”穆长洲喜出望外,盯着宁维则。
宁维则浑不在意:“对,若是有材料,只管来找我就好。”
穆长洲心满意足地抚掌:“好,有了宁姑娘这句话,穆某便心安了!只是,不知道日后要到什么地方去寻宁姑娘你呢?”
“我家在通安州定源郡桦台镇上,到韩氏木坊上,提我就行。”宁维则大大方方地交代着,忽然津了津鼻子,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穆公子,若是最近就能找到材料的话,也可以先去匠门找我看看。”宁维则补充道。
“匠门?”穆长洲有点疑惑。不过这疑惑不是对匠门的,而是想问宁维则去匠门做什么。
下一刻,宁维则便亲自解惑答疑来了:“我拿了匠门召集令,这几天就会出发,去匠门看看情况。不过我也说不准要在匠门待多久。”
穆长洲心下一动——这丫头的手艺,果然是好到能拿匠门召集令的程度了。旁人不清楚这个召集令的价值,穆长洲却是清楚得很。
想到这里,穆长洲又一次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宁维则,态度颇为诚恳:“宁姑娘,这玉佩你收着。若是在匠门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可以凭借这个玉佩到东安城城主府求助,或是直接进京找我。”
这已经是穆长洲第二次拿出这份人情来,宁维则若是不收,那便确实有点瞧不起穆长洲的意思了。
没办法,宁维则只好硬着头皮收下这份预付的人情:“多谢穆公子。”
只收好处没干活,气氛就尴尬了起来。众人一时无话,宁维则刚想告辞,突然灵机一动:“穆公子,稍等,我也有样东西送你。”
说完,宁维则丢了块铁腚在炉子里,叮叮当当一阵敲打。待刺啦啦的白雾散尽后,宁维则手疾眼快地拿起一个光滑的铁制卡片,递给了穆长洲。
卡片是镂空的,上面被敲出了一个简笔画的笑脸,不光咧着嘴,还呲着牙。就这么说吧,光凭这个笑脸,在端朝搞防伪,那绝对是够用了。
“穆公子,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证明吧。若是公子日后有事不方便亲自上门,只要派人拿着这个卡片,我就会按你的要求,给你制作任意一样东西。只要我会的,都行!”宁维则也像卡片上的那张大脸一样,笑嘻嘻的看着穆长洲。
穆长洲哪里见识过这么爽朗大方的小姑娘,大笑着接过卡片来,仔细地收好:“就这么说定了!”
搞定了欠人情的心理负担后,宁维则浑身轻松,趁机提出了告辞:“若是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穆长洲痛快地拱手:“祝宁姑娘匠门之行顺利,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宁维则也拱了拱手,跟韩经纶出了铺子。
青霜虽然没修成,但穆长洲的心情明显不错。青衣书童看着穆长洲的表情,可算是松了口气。自从钟村之行后,穆长洲的心情就一直差得很,自己那可真是天天都要挨骂。
书童还在想着心事,穆长洲对着他轻轻说了句“赏”。看书童慌慌张张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穆长洲破天荒地没有责备他,反而叹了口气道:“给这铁匠点赏钱,咱们走。”
书童吐了吐舌尖,从怀里掏出一小锭官银丢到铁砧上,又对着宁维则离开的方向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小跑了几步,总算是跟上了穆长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