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维则白了韩经纶一眼:“重点难道不是提防买到假货吗?”
“没事,咱们就去看看,不买东西,成不成?”韩经纶面带祈求地盯着宁维则。
“今晚?”
“好!”
车轮辘辘,行入成桥镇,已是傍晚时分。此时的成桥镇分外冷清,街边连贩卖吃食的商贩都没几个。
出人意料的是,成桥镇上的驿站和酒楼,居然已经住得七七八八了。
好不容易找了两间挨着的房间住下,快速收拾好东西的韩经纶站在门外,等着宁维则出来去吃晚饭。车夫老吴留在韩经纶的房间里看着东西,晚些再去吃。
“宁姑娘,快些啊。”韩经纶等得无聊,在宁维则门口踱来踱去。
隔壁的门砰地一下被从里面推开,两个满脸冷漠的男人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白衣公子。打头的两个男人,胡须理得干干净净,手掌异常粗糙,两臂也长于常人,明显是练家子。最后出来的,是一位面相看起来年近五旬但身姿挺拔的男人,双手笼在袖子里,跟在练家子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韩经纶识相地避到墙边,看着白衣公子在练家子的保护下扬长而去,不禁轻轻摇了摇头。估计又是哪位权贵家的公子出来游历,这种人一般吃不得亏,躲远点,少惹麻烦才是正经。
白衣公子刚过去,宁维则的房门就开了:“韩公子,咱们走吧。”
随便点了份阳春面,宁维则和韩经纶坐在饭桌前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可巧,白衣公子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旁边那桌召来小二:“巨胜奴、长生粥、白龙臛、光明虾炙,嗯,就来这些随便吃吃吧。”
小二眼睛发直,唯唯诺诺:“这位贵客,您说的这些菜,小店实在是见识浅薄没见过”
白衣公子眉毛一立刚要发作。同桌的男子轻咳一记,白衣公子面现无奈,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有什么拿手的,看着上吧。”
韩经纶则是在心里盘算,这几个菜自己是闻所未闻,那个白衣公子却能当成家常菜来吃,看起来这几个人的身份位格,还要往上再提一提了。想到这里,韩经纶嘻嘻一笑,往宁维则身边凑了凑:“宁姑娘,你知道那几个菜是什么吗?”
宁维则还真知道:“这是烧尾宴菜单里的,一凉菜一热菜,配份点心再加个粥。”
巨胜奴是用羊奶或者羊油加蜂蜜调制,炸出来的类似麻花的东西。长生粥是花生、糯米、大米熬制出来的甜粥。白龙臛就是捞汁桂鱼片。光明虾炙则是铁板烤对虾。
那个烧尾宴,韩经纶还是听过的那是皇家御赐的鱼跃龙门时吃的席面。
此时他是在暗自纳闷今日怎么遇见了这么多的贵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偷偷关注起旁边的对话来。
菜还没上,白衣公子浅浅地喝了两口水,便啪地一下把水杯摔在桌上,一副沉不住气的烦躁模样:“丁先生,今晚咱们就去鬼市吗?”
同桌的男子单手把玩着茶杯,点了点头。
“那咱们今天,真能寻到那赤虹陨铁吗?”白衣公子满脸都是天真纯良。
周遭的聊天声似乎静默了一个瞬间,就又恢复了市井的嘈杂。
“噤声,莫要议论这个话题!”丁姓男子重重放下茶杯,双手又笼回到袖子里。
白衣公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缩脖子,变得格外乖巧。
宁维则也听到了赤虹陨铁这个名字,看了韩经纶一眼。韩经纶回了个眼色,示意宁维则等会再说。
白衣公子再没说话,宁维则也无所谓,稳稳当当地吃完了那碗阳春面,掏出一张维钧给的草纸擦了擦嘴,又拿了另外一张递给韩经纶,这才起身回了楼上。
正待回自己的房间,韩经纶用小指头勾了勾宁维则的衣角,让宁维则进屋里说几句。
进了屋,韩经纶身体藏在屋里,探出头往左右鬼鬼祟祟地看了看,这才关好了门,神神秘秘道:“宁姑娘,知道什么是赤虹陨铁吗?”
宁维则露出茫然的神色。
“百年前,铸剑大师区子铭打造了一把传世名剑,剑号含星。”韩经纶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传说这把含星剑,不光削铁如泥,还内孕剑灵。”
“传说?”
韩经纶继续眉飞色舞地讲起八卦:“对,就是传说。那把剑打造后只出鞘了一次,剑灵的威力巨大无比。一人一剑,一口气就把几万敌人斩了个干干净净呢!只可惜灵剑在那之后,便随着主人一起消失了。”
宁维则哭笑不得:“那是谁传出来的神剑有灵啊?”
“这不是有幸存的人吗。”韩经纶的手指飞速地盘着手串,显然心情有些兴奋:“据说当时有人被神剑气势所摄,早早就晕了过去,侥幸捡了一条命。后来那个人说神剑一出,背后满是尸山血海,让人骨软筋麻动弹不得。要不是神剑有灵,怎么可能?”
这不就是压力之下的心理暗示么
宁维则不想说话,连连点头,让韩经纶继续。
“这把含星剑,据说就是用赤虹陨铁制成的。所以百年来,大家都在疯狂地寻找赤虹陨铁,想要再造一把有灵性的兵器。”韩经纶看宁维则好像并不太感兴趣,蔫巴巴地进行了总结陈词。
“所以你也想要?”宁维则带着些许讥诮的笑意。
韩经纶双手连摆:“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能碰上?”言外之意还是想要的。
“一会咱们去鬼市看看呗,万一撞大运碰上了呢?”
韩经纶眯着眼睛脑补了自己佩着神剑的样子,陶然半天,吐出胸中的浊气回到现实里:“对了,这几天咱们小心些。今天遇见的两波人,都跟皇家脱不了干系。我怀疑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宁维则抬起眼帘看了韩经纶一眼:“哟,韩公子连皇家的人都能认出来,深藏不露啊!”
韩经纶罕见地没有跟宁维则逗趣,严肃地说道:“下午你帮忙修车的穆公子,和刚刚遇见的白衣公子,应该都是身份贵重。海平州虽说不是什么偏远之地,可这也太巧了些。”
宁维则见韩经纶如此郑重,便也正色应下:“我晓得了,不会惹事的,放心吧。”
看了眼房间里的水漏,离鬼市开市还有两个时辰。宁维则决定先回房间休息一下,老吴自去下面找东西垫肚子。
屋里再无旁人,韩经纶掏出一个细长的竹管,叼在嘴里鼓起腮帮努力吹了几下。竹管出人意料地没发出声音,韩经纶却像是没有感到异常,背着手站在窗口。
过了片刻,一只鸽子扑噜噜地盘旋下来,落进半开的窗中。
窗外月色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