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9章 柏树图(1 / 1)威震八方小咸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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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拖着咣当当的小板车,把宁维则申请的笔墨纸砚和颜料拉到了吉字房门口,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听见小板车的声音,宁维则坚持着把手上的这一个格子雕完后,方才抬起了头,对着小吏感激地笑了笑。

一边笑,宁维则一边从桌案的后边绕了出去,主动去接小板车上的东西,嘴上也没闲着,故作夸张道:“真是谢谢您了,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这小吏本就是个心软的,不然也不会去帮宁维则申请东西。这会儿看着宁维则的态度这么好,小吏擦汗的动作倒是有些尴尬,更是主动给宁维则搭了把手。看着桌案上还没雕完的木头把空间挤占得满满当当,小吏左右打量了一圈,便把东西都移到了吉字号房门边堆放木料的空地上。

“宁姑娘,东西就都在这里,我这就去巡视了。”小吏拉了小车,咣当着刚走了两步,又偏了偏头对着宁维则:“祝你今天也有好成绩!”

宁维则拱拱手,满脸堆笑:“谢谢大哥,借您吉言了!”

此时日过晌午,还有两块格子要雕花,屏心也还没开始弄。

宁维则叹了口气,任务艰巨,道阻且长啊

也顾不上吃饭,宁维则匆匆端起水碗灌了两口清水,润润发干到有点涩痛的喉咙后,就继续拿起了刻刀。

待到把所有的雕花都处理完,底座的轮廓也打磨了一遍时,刚好赶上报时小吏漫不经心地敲着锣经过:“当当当申初”

宁维则紧紧地抿着双唇,迅速地把桌案上的边角废料清扫下去,又把砚屏稳稳当当地挪到了桌案靠墙那边不碍事的地方。

还有一个时辰考核就要结束了,还来得及。宁维则手上的动作不停,还不忘给自己宽心。

铺纸、研墨,闭目定神。

三息之后,宁维则睁开双眼,浓烈的自信满溢在瞳仁深处。

一张柏树图而已,一个时辰,足够了!

她先取了一支硬毫斗笔,蘸深墨,勾勒出主体的枝干。那支斗笔的正锋和侧锋不停地转换着,应对自如,竟是用了边勾边皴的画法。枝干的形态一出,就立刻改用枯涩的飞白散锋从上而下扫绘纹理。再之后,她才顺势把树节和顶部正面卷曲的枝干细节描摹了出来。

毛笔一收,宁维则轻轻地吹了吹纸面。扫笔的墨本就不重,很快墨汁就干燥起来。等到扫笔干透,她又用浓淡各宜的灰墨和淡赭墨渲染起来。只见几株树干顿时有了远近虚实的区分。有的着色,有的空出,正是合了中国画的留白理念。

有枝,就要有叶。

宁维则又换了圆浑的秃笔,先淡后浓,用点戳的笔法画起叶子来。只见她的手腕一转,便点出了一个圆点。点的排列并不规律,有聚有散,高低错落,三五成行。

用点笔时,宁维则下笔可谓是慎之又慎,每一点都是稳中再求快。柏叶宜圆不宜尖,太快容易变形。这个主要特征,宁维则必须要抓准。

中国画里有一句行话,叫做淡墨讲韵,浓墨取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近处的物体宜浓宜实,而远处的物体宜淡宜虚,这样才能显出画作的神韵来。

前世的宁维则在小时候学过几年国画,还得过中学生书画大赛一等奖。象征着长寿与清高的松柏本就是国画里很常见的主题,前世的宁维则也曾经做过厚厚一摞的练习。对她来说,要画出柏树的神韵并不太难。

画完最后一团叶子,宁维则举着手上的毛笔,后退了一步俯瞰了全图。之后她皱了皱眉,在左上角补了几点,又后退着看了一次,这才点了点头。

再次上前一步,宁维则手上的笔没停,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开始题起字来。这次宁维则没有用端正的魏碑,而是选择了既有气势又不僵硬死板的行楷。

墨色落在纸面上,正是题目的那八个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不待墨干,宁维则把写完的纸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榻上晾着,这才到地上取了那块提前准备出来的薄板,嵌到屏心的位置再次调整起来。把边角的尺寸微调之后,宁维则取下了屏心薄板,放在了桌案上。

眯眼看了看天色,应该是来不及仔细装裱了,宁维则也不纠结,只在那张柏树图背后贴了张托裱纸,之后便把柏树图跟屏心的薄板四角对齐,用最少量的胶,轻轻地粘到了一块。

再次把屏心装回去,把图的纸边整理好,报时小吏的锣声就又响了。报时声里越发有种快要下班了的喜悦悠扬:“当当当酉初”

锣停,哨响,众人停手。

宁维则看着小吏还没催到这边,便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考箱旁边,掰了小半块油饼,三口两口填到了嘴里。

肚子好饿啊,一会出去一定要到郡上最有名的酒楼,让韩经纶请自己吃顿好的宁维则揉了揉肚子,跟在其他学徒身后,慢步走到了考官房前的空地上。

匠人们其实是个特别简单纯粹的群体,古往今来一向如此对待有手艺的人,他们总是会有特别的敬意。

此时见宁维则走过来,学徒们便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路,把宁维则让到了栅栏的最前排。黄正浩也正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看着不远处小吏们搬运来的作品发呆。

宁维则背着手站定,也不说话,打算看着学徒们都做了些什么。

放眼望去,学徒们的作品里大多数都是桌子、椅子、箱柜这种常见的家具。只不过是在家具最显眼的地方,比如椅子的靠背、桌子枨的挡板、箱柜的门子上,做了太阳或月亮主题、浮雕或者透雕的纹样。

宁维则忽然有一点点好奇,伸手碰了碰黄正浩的袖口:“你做的是什么?”

黄正浩转过头,看到是宁维则,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点:“我做了张床。”

“床?”宁维则抻着脖子,开始四处张望起来。也没看见场上有那么大的物件啊,莫不是做完搬不出来,放在号房里了?

黄正浩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下,低声解释道:“是我没说清楚。应该说,是一张床的小样。喏,就那边那件。”黄正浩用手指了指左前方。

宁维则顺着黄正浩的手看过去。那边地上确实是摆着一个三尺来高、四尺来长的小床,放在旁边的桌子凳子中间时,一点都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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