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就不只是硕讬一个人的狗命了。主帅阵亡,混乱在所难免,如果东江军再有援军赶来,以优势兵力反攻建虏,应该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郭大靖回到剃头人的营地,裹紧了棉衣,在火堆旁闭眼假寐。
有些东西是要提前准备的,到时候就给建虏来个大惊喜。郭大靖心中发狠,干得更加起劲儿。
夜色苍茫,数路东江军翻山越岭,向着龙骨山城急进。
继派出李维鸾这一千援兵后,毛文龙又调集兵力,率云从来援的两千人马,再加上皮岛的全部兵力,共七千余人,乘船登陆,增援龙骨山城。
从战斗到战役,甚至到会战。围绕着一个并不算重要的地方,规模却越打越大,最后成为关键性的扭转战局的大战,在战史上并不鲜见。
毛文龙便意识到能利用龙骨山城保卫战,使其成为撬动整个朝鲜战局的支点所在。
已经死了一个贝勒,如果再死一个呢,攻朝建虏还能稳坐不动,逼着朝鲜签订盟约?
况且,在龙骨山城打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对于东江军是有利的。既有坚城挫敌锐气,龙川和义州地区又多山林,更近皮岛。登陆或撤退,都堪称便捷。
而登莱运来的三十船米,十几船物资,也使东江军有了大规模行动的底气。
登莱巡抚派来的信使还告诉毛文龙,朝廷补发的饷银,从天津发运的粮食物资,很快就会运到。
只要东江军全力援朝,李嵩保证将向朝廷请求重核兵员、增发饷粮。
显然,七战七捷和一千多颗人头,对于朝廷和登莱巡抚,都是相当满意的,也寄厚望于东江军。
毛文龙心里也清楚,再度取得能与上次大捷相比的战果,机会不多。建虏主力回师,东江军即便是大举出动,也无法正面抗衡,只能是让建虏多付出代价。
而硕讬这股建虏,则是东江军有可能重创,甚至是歼灭的。机会极少,不抓住将丧失改善东江军境况的可能。
军队在寒风中前进,情报不断由之前派出的袭扰小队和哨探报上来,使得毛文龙的作战计划也在不断改变。
建虏控制着一条攻击朝鲜的线,基本上都是大城重镇。而这条战线的周边,乡村和小城镇,却无力顾及,成为了东江军哨探和朝鲜义兵的天下。
在情报上,固然有剃头人向建虏通风报信,但多数朝鲜人却还是厌恶仇恨建虏的烧杀抢掠。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鲜义兵日趋活跃,东江军的小股袭扰部队也频繁活动,建虏又在陷入在情报和环境的不利境地。
“龙川守军虚弱,但攻占也无关大局。”
“建虏所带粮草不多,断其粮道乃为上策。”
毛文龙转头看向朝鲜义兵的向导,问道:“由龙骨山城退往龙川的话,是否必经白马山城?”
朝鲜向导用力点头,说道:“回毛帅,如果除去山野小道,白马山城确是建虏退回龙川的必经之路。”
毛文龙眯了下眼睛,心中有了决定。决定派一部人马前往龙骨山城支援,主力则在白马山城设伏截击。
这样的布置,既堵住建虏退路,又切断其粮道,可谓一举两得。
建虏是骑兵,走山路自然是舍长就短。而东江军多步兵,恰恰受到的限制较少。
依靠地形地势的有利,东江军才能与建虏周旋。就象此番要合击硕讬所部,还是认为在白马山城及周边的山林,能极大地扬长避短。
“命令尚可喜、俞亮泰、仇震泰率部两千,前往龙骨山城增援。”毛文龙沉声对传令兵吩咐道:“待建虏退回,予以阻击,各部合击,予以痛歼。”
广鹿岛游击尚可喜,大小长山守备俞亮泰,石城岛守备仇震泰,这都是参加过龙川、义州作战的,部队损失不小,所部加在一起,也只有这两千余人。
所以,毛文龙也有照顾的意思。而在白马山城下与建虏的激战,则由他所率领的毛永诗、毛承禄等新锐承担。
毛文龙布署已定,便令部队加速前进,直奔白马山城。
史载:“东江辽兵最耐苦,持炒一升,可支十余日昼伏夜行,卧草餐霜,皆一班可用之士”
只有经历过建虏残暴统治,甚至是家破人亡的辽人,拼死从建虏统治区逃出,为此而冒着被杀死、冻饿而死的危险。
这些辽人没有武器,有木棍,用毒药,也要向建虏讨还血债,为亲人报仇雪恨。
而无论是气候环境,对地形地势的熟悉,以及对建虏的刻骨仇恨,东江镇如果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将是一支令建虏胆寒的劲敌。
可惜,僻处海岛的东江镇,六年只拿了关宁军半年的饷银,连吃饱肚子都成了奢望。
最终,在明廷和建虏的内外夹击下,崩散离析,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而袁督师的所谓“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招募的也多是辽人。
但这些辽人是建虏叛明后,未经历建虏统治便逃出来的,与东江镇的“剃头辽人”又有不同。
因为这些辽人没有那种苦痛和仇恨,对于建虏的畏怯心理更大一些。指望他们守城还将就,真刀真枪的野战,有未战先怯的心理,逃跑的概率却是更大。
东江军大举出动,毛文龙亲自统率,对于硕讬所率的建虏,却是懵然不知,还在向着龙骨山城进发,要报岳讬被杀之仇。
而更出乎硕讬等人意料的,恐怕是郭大靖这个杀人凶手,就混在队伍中,离得他们很近。
龙骨山城,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但却与以往不同,远远地望去,便能看得出来。
硕讬眯了下眼睛,龙骨山城象是披着透明闪亮的盔甲,反射着阳光。
尼马禅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几日过去,龙骨山城竟变了个模样。
“凝冰固城?!”硕讬很快就作出了判断,马鞭在手中轻轻甩动,脸上阴晴不定。
显然,龙骨山城的布置令硕讬感到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