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中,姜维,王骥,左仓,杨叶及几个属官在府里面喝茶聊天,新政第一日,余下几人都是满面愁容,唯独姜维一人茶饮不尽,谈笑风生。
“大人,在下还是有些担心哪.....”左仓向来谨慎内敛,如今姜维这般大刀阔斧,还真是把他给吓着了,以他对这帮百姓的了解,大部分或许会抱着投机的心态,虚报,或者捏造一些人名,从而骗取官府公粮,“光是咱们郡中,数万人口,若是一人去城东登记,转身又去城西以虚名登记,这当如何,不仅带来不必要的损失,也得不到确切的数据。”
左仓的考虑实际上是很有道理的,在没有人脸识别的时代,这种现象常发生,但姜维也不傻啊,好歹是个现代魂,抓鲁迅也是可以直接抓周树人的嘛...此次发粮,最为精髓的就是按户发粮,按人头记数,什么意思呢,人多之家,自然多发,人少之家,自然少发。
即便是百姓们假名顶替,多半也是于自家户中多领一人份额罢了,要真有另起一户的,多半是没人这么干,毕竟田赋是按户田的,再想贪便宜的人,多领点补助和缴税相比,其选择当下立判。
而这也是姜维即将宣布的下一条政令,当然,得等到登记结束之后,总之现在不打仗,姜维正好着手理政,时间多的是。
“左仓啊,不必那么忧虑,万事皆有其发展规律,顺其自然吧。”姜维微微点点头,笑道。
“将军,末将担心的乃是治安问题啊,方才军士来报,说城南已经有几伙人由于争先后发生了争执,甚至拳脚相向,有的都动刀子了....”王骥也在一边,十分紧张,这次全城的治安都是他负责,即便是秋社那几日,也没有这么大压力。
“你只管让武涵带几队人,给我一圈一圈的巡视,但凡抓到斗殴者,记下名字,取消其领粮资格,必要时,可以杀鸡儆猴,抓一两个典型....”姜维答道。
但王骥还是面露难色,又言道:“将军,这事好办,但是抓一两个典型,这事可不好办,百姓们也是求粮心切....”
原来是善心发了....姜维长吁一口气,提示道:“你可派出两三个军士,便衣出行,故作打斗之状,你让武涵当场拿下,便可达此效果。”
王骥一听,豁然开朗,自导自演,果然高明,赶紧下去布置去了。
只有杨叶一直不曾开口,端坐在左仓的下席。
“杨叶,你为何迟迟没有开口,难道你一点顾虑都没有吗?”姜维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杨叶拱手答道:“回大人,在下之职乃是考察众官工作与德行,今日新政之事,非在下所辖。”
“你倒是独司己职啊,不过若是要你提点意见出来,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呢?”姜维追问道。
杨叶道:“大人已然是胸有成竹,想必对各自突发情况都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在下本不应多嘴,若是真要说,那在下认为郡内之事,按部就班,理应无忧,只是方圆小县,其执行力,效力,恐非郡之能比,还望大人多加留意。”
姜维微微笑了笑,暗道自己果真没有选错了,这个杨叶,绝不只是做一个功曹的料,今后还应有所作为才是,此人心思缜密,又行冷静,若是军略有所涉及,且见识稍微远大些,没准是法正那般的人物。
“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这样吧,既然你提起了,那便由你带着所属之人,前往各郡配合督邮督导工作,如何?可有把握?”
“愿意一试。”杨叶起身俯身一拜,随即别离了府衙。
虽然新政在实施,但大部分官员,几乎还都是半蒙的状态中,绝大多数官吏还不知道为何这郡里好好地开始发粮食了,但好歹是郡守下令,只能先照做。
但一郡之地,并非是郡守能够一掌遮天的,还有朝廷的督邮和廷掾存在,是会将各地工作汇总报给朝廷的,一旦被朝廷看到这么大的动作,想必蒋琬必然会有所察觉,自然,这也在姜维的考虑之内,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向蒋琬推销新政这个新产品。
但,前提是武乡能做出一定的政绩,这个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姜维需要的,是时间。
而朝廷大部分督邮都是按季考察,当然会有暗访的存在,但一般除了想暗收贿赂的那些督邮(被张飞胖揍的那个算上)之外,一般人没这个闲工夫,也就是说,从夏初开始,到立秋之日,武乡需要交上一份让蒋琬满意的政务成绩单,否则别说是推广,连姜维都给你撸下来。
不过眼下之急还是要合计人口,方才左仓问的那个问题,冒领现象的存在,能让姜维的政令更加入心,而姜维的改革,也非他是个内政天才,只是因为历史兴衰就是如此,晋朝不得不用代田制这种国家所有制去收纳流民,抑制兼并,但效果也只是一事而已。
站在教训面前,所能做到的事情自然更多,好在,姜维还有机会,站在府门前,看见街面上奔向各处登记点的百姓面露喜色,姜维背着手,喃喃道:“应当还不算晚,不至于到了绝境。”
至少现在,还在补救,在努力,去修补这个破碎的汉室王朝,仍践行着不负丞相的许诺,尽管....只是,以郡守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