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正是周勇的岳父,东江县严贵荣。
可惜,这个头衔上要加一个【原】字,因为严贵荣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不然周勇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可怜。
县城看似简单,大多数县城开着车二十分钟就能绕上一圈,但每座县城都有自己的生态体系。
裙带关系之复杂交错,通常让外人难以下手,只有常年浸淫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才能抽丝剥茧,又能如鱼得水。
“爸,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
“行,我回家帮你找找看,来,谁来接我一下子,我回去给孩子找个东西.......”
周勇默默握着电话,很快,电话那头就安静了下来,岳父的声音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说吧,什么事?”
周勇斟酌着词句,开口道:“最近县里有没有什么风声?比如新R县长方面的?”
严贵荣的声音也有几分遗憾,“目前来看,马为民上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听这语气,显然他对周勇的处境和想法一清二楚。
他叹了口气,
“爸,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说完,周勇就将方才和姜至见面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话都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这是他的本事,也是当初一贫如洗却能得严老头看重的地方之一。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周勇知道自己这位老岳父是在用他那大半生的官场经验在思考,于是也不催促。
“还人情,倒是真有可能。”
严贵荣的声音缓缓响起,“当初汉光县就有一个老红军,在战场上救了一个战友,后来老红军没活到解放,十几年前,花了大力气,不仅将那个老红军的后代亲友都一番安排,连带着老红军那个村都跟着享了大福。”
周勇也附和道:“隔壁县那位当了高官,家乡也得了大好处,那道路基建就比我们县好一大截。”
“但这只是有可能。”严贵荣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勇的心思,开口提点道:“对方如果是来对付你的,怎么可能会编一个完全没可能的理由。事情的关键,还得落在马为民的头上。”
“我觉得他是真的。”周勇忽然开口,难得地在岳父面前表现出了一丝强硬。
严贵荣的声音也登时严肃,“不要意气用事!”
“爸,你觉得我赌不赌这一把,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区别,
“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啊!”周勇开口道:“如果那人真的所言为真,这真的是我的好机会啊爸!”
严贵荣再度沉默,若是一个外人,他可能已经毫不犹豫地批评起来,但这是他的女婿,是继承他衣钵,维系他家族在官场荣光的希望,他不敢武断。
“你好好斟酌一下,不要急着做决定,回去吃个饭,洗个澡,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再说。”
周勇也深吸了一口气,“好。”
“哦对了,你不是知道那位的名字吗?查查,或许能多些线索。”
“嗯好。”
挂了电话,周勇低头沉思着。
水面上,浮标不住沉浮。
吕可叼着一支烟,看着姜至,“抽烟了啊?”
“应付了两下。”姜至在小椅子上坐下,“总算是办好了。”
吕可挪了挪屁股,“咱们得坐到什么时候?这玩意儿我实在没兴趣啊!”
姜至看着对面,“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吕可看了看鱼塘对面如老僧入定般的周勇,“那要是他们一时半会儿不走呢?”
“如果他们一个小时都不走,我们就走。”姜至看着吕可,“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努力失败了。”
吕可神色一凝,目光悄悄地停留在周勇的身上,就像看一个84、61、90的姑娘。
“动了动了!”他忽然低声喊道。
姜至也看见了周勇和他身旁的年轻人站起身,找到鱼塘塘主,给了钱,从他手上买了一条鱼儿,直接离去。
整个过程,没有朝姜至的方向看上一眼。
听着摩托车轰鸣着远去,姜至露出如释重负的满意微笑,“稳了!”
吕可也笑着恭喜道:“弓虽啊!可乐!”
二十分钟之后,刚好十二点半,姜至和吕可也起身离去,坐上摩托车,赶回文兴镇。
只骑出不到一里地,姜至明显感觉车子开始肉了起来。
“糟了,没油了!”他捏住刹车,吕可连忙从后座跳下来,熟练道:“把副油箱打开,应该够回去的。”
姜至点点头,支起偏脚架,低头看向油箱,傻眼了,“怎么特么一直用的副油箱啊?”
吕可闻言一愣,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左右,嘴角抽搐。
......
下午两点,戴鄂从床上爬起。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午觉睡得特别香。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廉价的茉莉花茶,抓了一小撮准备扔进大茶缸里,犹豫了一下又松了松手指,漏回去了一半,然后从墙角拎起水壶倒上。
茶香渐渐升腾,他满意地端着茶杯,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前,看着远处热闹的报到学生。
一阵摩托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他的门口。
“咦?你们回来啦!”戴鄂微笑地迎上一步。
前胸后背都是汗渍未干的姜至看着戴鄂,“老戴,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你车子没油了?”
戴鄂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那特么我问你借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姜至的语气中甚至都有几分悲愤。
戴鄂愣了愣,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着你难得问我借个东西,我怕我说没油,你不信,反而会觉得我小气,所以就......”
看着戴鄂一脸认真的样子,一旁的吕可幽幽道:“打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