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唐熙过于狂妄、目中无人,而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中,只有一步步踏实的往上爬,才有可能不会被欺负。这点道理,体现在她一掌被金钟罩轰倒的震撼,体现在客栈房间被抢的无助,体现在黑暗森林中不断增多的淘汰人数。
而黎明一伙人,正是不请自来的第一批炼金石。所有学子修为尽失,灵丹符篆灵宠暂具失效,她正处于极大的优势之中。否则以唐熙的惜命程度,她万不敢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来。
不成功,便成仁。进一步,能极大可能获取优先择师权,距离她的目标更进一步;退一步,也不过是中途淘汰罢了,不伤及根基就有卷土重来的资本。
顾龙根本不把唐熙的口出狂言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上前俯下半边身子,袖摆银光乍现,与她对视。
“小姑娘,话不能乱说。”
话语刚落,一阵轻鸣破空声从顾龙指尖弹出,银光犹如锋芒般带着戾气朝她天门刺去,诡异的速度使周边光幕都有些倾斜,扭曲着空气一同袭来。
唐熙却是嘴角一弯,在银光离她三寸距离时一手抬起,飞快地伸出二指夹住,那银针竟定定地甩着余震被禁锢在纤细的手指当中。
不等顾龙反应过来,她食指一弹,以相同招式物归原主,银针换了个方向朝对方天门刺去。
顾龙内心一惊,一个虚影向斜后方翻了过去,银针擦过他发鬓,堪堪割下两缕青丝,插入身后的树木当中,仔细看去,竟只见其洞不见针身。
众人只是惊呼一声,没想到孱弱得跟只小猫似的身躯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顾龙这招飞银术可是独门绝活,讲究的就是神速和爆发,多少年来苦心历练才能一招制敌,这女修……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偷学,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妈的,这样对比着显得他们很废柴好不好。
顾龙被众人议论得青筋凸起,他匪气尽显,吼道:“还愣着干嘛!上啊!”
乌压压的一众秉持着“决不能给顾少丢脸”的意念排山倒海般倾泻而来,一时间,剑光刀影满天飞,恰如炼狱银河慧。
唐熙束起的发簪被打散,满头瀑布般的青丝随风扬起,坚毅的小脸上氤氲着血滴,片片艳红,映在她玉脂般的凝肤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
手握匕首,浑身被刀剑刺得衣衫不整,她无心顾瑕,躲过背后偷袭的一斩,挥舞着沾满血迹的泥泞匕首,狠狠地朝那偷袭者脖间一抹,顿时血涌成柱,狂喷起来。
唐熙抹了一把脸,那人已化作泡沫被淘汰出局,她又转身专注于下一个目标。
地平线上已吐出鱼肚,晨曦洒着金光普渡整片森林,黑暗与光明之中,犹如一夜内撕扯的万道剑气劈开的缝隙,朝阳无孔不入地趁虚而入,扑在少女的脸上。
她浑身是血地躺在草坪之上,青草摇曳,抚摸着她满身杀气。
唐熙也是第一次杀这么多人,腿软得细细颤抖。虽然是虚体,但惨死的现状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断弥漫在脑海之中。此刻倒下,她竟有些解脱的感觉。
诺大的屠宰场中,只剩下一立一倒的男女。黎明手持利剑,站在她脸前说道:“是我小看了你。”
唐熙已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要开口,喉头淤滞的气血不上不下,憋的她一口气差点噎过去。
这特么,临死前连句遗言都说不出来,还怎么放狠话。
思考了一下,唐熙默默伸起勉强能动的胳膊,中气十足地比了个中指。
黎明一脸莫名其妙:“这是何意?”
唐熙又默默比了个大拇指:夸你厉害的意思。
“既如此,倒可以给你个痛快。”
黑暗森林也属于一方芥子空间,只不过广场上那个是时空芥子,而这里只是空间芥子,这里每分每秒的感受都真实不二,直至淘汰。
所以听这话的意思是想一剑斩了她。啧啧,好血腥的画面,她还是闭着眼吧。唯一可惜的是,大概那种牛逼屌炸天的师尊与她无缘了。
她开始在一片漆黑中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肉串,四只烤扇贝,五只大闸蟹……
只听“锵——”的一声,摩擦生出的火星子都灼了她几根秀发。她头皮一热,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一双墨色金丝兽靴划过一阵凛风屹立在她身旁,卷得图腾飞扬的道袍衣角随风荡漾。逆光望去,那人玄发泼墨,身披金光铠甲,犹如另一个时空穿梭而来的天神下凡,尽展鸿鹄。
“……我这是升天了?”不是说只是被淘汰,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然而接下来那仙人臂膀用力,将对方的剑抵了回去。黎明被震得连退三步,手掌发麻。
司徒辙又是手腕一转,流光剑附着寒光迎了上去。
唐熙就这样双眼看天瞪了有半分多钟,才意识到,她……好像还没被淘汰?
头顶不远处有两人在打架,一个进攻咄咄逼人,招式层出不穷,一个防守固若金汤,但不一会气息有些紊乱。
谁输谁赢,不用看便知。
周围青草独特的香素与和煦的朝阳令她有些困顿疲乏,伴着激烈搏斗的风声鹤唳,唐熙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好似有宽厚坚挺的后背可以让她倚靠,正如她八岁那年出了车祸,唐洲背着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向医院时的背影。
她想,终于能不用那么累了。
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爬在哥哥的肩膀上毫无顾虑地睡去了。
悦莫星觉察到后背的小人有所动静,轻轻扭头,发现她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睡了过去。
他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姑娘,心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