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苌楚搬进了已经修缮好的主屋里,新房铺有地热和隔墙,屋里自然暖如春日。她只穿着一件藏青滚边单衣加一个乳白的坎肩长袄,散着发端坐在大明窗下剪裁着棉布料,明亮的阳光斜照在一头乌亮的黑发上,纤纤身姿美的动人心魄。
轻鹿端着一碗红枣梅茶进来,就见着这般美景,“小姐,喝口茶再做罢。刚刚用早食,你也不曾多吃。”她将瓷碗稳稳地递给苌楚,有些心疼道,“连着做了两日了,小姐也得歇歇,仔细眼睛,格格的生辰还有十多日呢。”
等苌楚接过茶,轻鹿抬手捡起桌上的一大块布料,赞叹道,“小姐,这是什么样的毛料,以前竟没见过。”手中的白色短绒毛软如羊毫,极其滑顺。
“那是从外域传来的一种长毛兔身上的,不及我们这里的那么细,却是根根分明,拿它做想来是最合适的。”苌楚解释道,她放下手中的大铁剪,“今日你先别做其它的,只按照我那图稿里的样子,将兔子缝合了,在缝合前记得将那些白棉给塞进去,莫要忘了。”
苌楚下了榻穿好软鞋,去柜子里找了珠宝盒出来翻,时不时拿起一颗珠子对着阳光照看,“还得再找一对黑色琉璃做眼睛才好看。”
轻鹿歪了歪头想着说,“西坊那边有好些琉璃的,只是那边杂乱得很。小姐要甚么样的,只管吩咐我去就是。”
苌楚知道轻鹿是怕了再有如家那日的事情,不愿她出门。
“姐姐再过一月也要出阁,我想着添箱给她做一个琉璃坠子,正好一起看了。这冬日外面罩一件大氅,兜上软帽,想来也不会出差错。”东宫昨日送了一堆礼来,定在腊月初八来抬常明珠入宫。
常明珠最近鲜少出门,整日关在房里,性子似乎是收敛了不少。一想到那般嚣张的性子,却要去人心深似海的地方,倒生出几分怜悯来。
轻鹿劝说无果,只得取来厚长袄和大氅,妥帖地整个围住苌楚,才一起禀了苌老大出门。
她们要去的西坊在外城西北面,与常家在一条对角线上,若是步行过去需得一个时辰。苌老大让家里的婆子出去赁了辆马车过去,倒是便宜很多。
西坊杂乱,源于它专为异域、外商的货物买卖集市,每隔三日一开集,每到开市时都繁荣热闹不已,处处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许久没到集市上采买过物品,还是有些兴致的,苌楚一个个摊子选过去,细细地挑看着各类珠石玉料,轻鹿围在苌楚旁边,小心地不时的看看身后,并没有发现已有人正在远远地观望着她们。
在对街的玉石店二楼上窗户旁,一个黑面男子脸色异常难看,他旁边的锦衣俊朗男子无奈地摇摇头,“武令,让你去巴蜀找了小半年,影子都没看到,不想她们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罢。”
黑面男子无限郁结,为何每次沾上苌家姑娘的任务,总是以失败告终。
十四贝勒胤禵对这个属下的遭遇很是同情,又回头看了看目光闪闪的丘蒙,“当年把你敲晕的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可还认得?”
丘蒙看看楼下,正色回话,“不是她,是她阿爹。”他顿了顿,又说,“不是敲晕,是迷晕。”
“……”胤禵不想和他说话,仔细端详下人群中的那个身影,不过两年不见,已经由一个小丫头蜕变成窈窕少女,虽还年幼却风华绝代,一娉一笑自有风流。
“武令,她那个多出的姐姐又是甚么缘由。”想在四个多月前,他就去常家扑过一次火,丘蒙说那丫鬟异常,还让人去打听。
也不知甚么缘故,打听回来的消息竟是,那丫鬟并非习武之人,不过天生神力罢了。后来他们对这常家丢开了手,没再留意。
再一次引起他们关注常家人,自然就是那传遍京城的荒唐如家之事,不想再一查,竟是寻找多年未果的苌家父女。
让胤禵更是想不通的,在于墨九关竟是像没有察觉一样,任其安然在京度日,而且还多了一个长姐出来?
“苌楚的姐姐现名为常明珠,您迎娶侧福晋那日,在迎亲道上认的亲。那日观得此事的人,都道苌老大似乎并不情愿认亲,后来您的迎亲队伍过来,他才勉强认下。”
胤禵有些意外,“还有这等事?常明珠可知来路?”
武令有些汗颜,“属下并未查出那女子是不是真的苌家人,只查得她来自姑苏乡里,今年端午前,在苌老大回京后三日从水路进得天津卫。”
胤禵眯了眯眼,“姑苏?苌老大可去过姑苏?”
“去过,端午前他正是从姑苏回来。”
胤禵摸了摸鼻子,有些玩味地笑道,“这苌家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哈,藏东西也就罢了,这人又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贝勒爷,还有几处不对劲的地方,属下也是昨晚才查到。”武令摆了摆头,似是要理清乱成一团的思绪。
“说!”
“这第一处,就是在今年共有三户人家同时向苌楚姑娘提亲,苌老大一户都没同意。”
胤禵挑了挑眉,看了眼脸有些发青的丘蒙,笑道,“继续说!”
“第二处,墨都统大人那边,墨梓多格格跟苌楚姑娘走得极近!”武令将最后两个字重重地强调。
“哼哼,还有什么?”胤禵揉揉太阳穴,有点头疼。那墨九关到底作何想法,追了苌家父女一年多没结果,原以为他没逮着人就此罢手了,却不想这是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第三处……”武令看看一旁的丘蒙,硬着头皮继续说,“苌楚姑娘似乎是心悦于纳兰和昭的,但是迟迟未应他的亲事,是何缘故,属下也未查出。”
胤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就在这安静的片刻,楼下有了些变化。一个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华衣贵妇在和苌楚攀话,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不过片刻,那贵妇便携着苌楚的手去了旁边的茶楼。
“这又是谁?”胤禵问,不过两年时日,苌家父女倒是经营得不错,在这京城里竟与不少官宦之家有了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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