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碗里的茶水，萧平就跟卖茶的老人家告了别，说这茶的味道属实不错，以后一定还会再来。老人家仍然面无表情，看着萧平两人缓缓离去的背影，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

一般情况下老人家都会留下新来的客人再喝两碗，这茶味浓，只喝一碗只会觉得味道太冲，以后很难再来。但只需多喝几碗，这茶便会让人上瘾。老人家看了看萧平身上的道袍和李长治的药匣子，对于两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长治走的很坚决，吵着让萧平跟自己往前多走几条街，说是听店小二说了，那条街上酒楼林立，中午一定要请萧平吃一顿好的才行，以示敬意。更是把视若生命的五两银子掏了出来，颤抖着捏在手里，要舍命陪君子，看得萧平直乐。

既然李长治这样，萧平也就不再客气。找了一家门面大小合适的酒楼。李长治跑前跑后，安排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座位，萧平则点了一大桌子菜。菜式花里胡哨的，但价格不贵，都是一些家常菜。萧平并没有往死里整李长治，还给他留了一些余地。

抄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萧平这时候觉得下界吃的和以前老妈做的饭没什么不同，没来由有了一种亲切感。

李长治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搓了搓手，也是有些感慨的说道：“平哥还得是你，点菜有水平，我都有些日子没见这几个菜了，家乡的味道是跟这里别的菜不一样，物美还价廉，比那些酒楼的强多了。”

说到这李长治小声提醒道：“我刚才去瞅了一眼，这个酒楼里其他的菜都贵的吓人，上好的一桌招牌菜都要五十两银子！还是这些菜吃着顺口些。”

萧平笑着问道：“这菜竟然这么贵，那能用你的灵钱付吗？三枚灵钱一大桌子菜倒也合适。”

李长治闻言一愣，再看萧平时眼神就有些变了，摇头笑着说道：“平哥我就知道你是山上神仙，不懂山下的疾苦。吃这一桌子菜哪里用三枚灵钱？你问问那老板他敢要吗？对山下的老百姓来讲，山上修士就是神仙，灵钱也就是神仙钱，只做山上的生意，不做这等买卖的。”

萧平点了点头，也可以理解。他在山上仙宗时只管养鸡，没有为灵钱犯过愁，对灵钱也没有什么概念，而灵钱在山下又无法流通，真正使用的也只有李长治这等山下散修罢了，数量也就极为稀少，不由笑着问道：“你怀里那三枚灵钱，想必也能换些东西吧？准备拿那些买些什么？我可以给你物色一下。”

李长治低头一笑，端起酒杯喝酒的同时不忘抬起萧平的手碰一下杯，“区区三枚灵钱而已，换不了什么好东西，也就准备买些小玩意儿给小龙玩玩，看看这修仙界的珍奇。我这命贱，钱财是多一分都留不住的，三枚灵钱对我来讲就是极数了，路边看到都不好意思捡，多了的钱得当场花掉，否则遭灾。”

“这样啊？这么严重吗？”

萧平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过多过问。而是拿起筷子往李长治碗里夹了一块肉，“鱼香肉丝，我以前最爱吃的菜，只不过这里改的比较奇怪，里面有鱼，你尝尝。”

“嗯嗯，好。”

吃了一口，李长治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忘了，应该早点把小龙叫来一起吃的，尝尝这人间美味。都怪我，晚了就凉了。平哥你说我要不，现在去把他领来？”

萧平喝着杯里的酒，点了点头。

“欸欸，那我走了，马上回来，哥你先吃。”

说完李长治匆匆下楼，下楼后身形如一缕青烟一般消失，飘向另一条街。

一路飘到一个茶摊前，烟消云散。

茶摊冷冷清清，摊主老头背对着茶摊烧水，一壶接着一壶的把水烧开，有客人时一天这样度过，没客人时也应该如此。

李长治赶忙坐在摊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灵钱摆在桌上。

老人不为所动，仍然在烧水。

无奈，李长治只能再掏出一枚灵钱。

老人仍然沉默不语，只是往火中又添了一把柴，让烧水的火更旺了一些。

李长治不由挠起了自己的光头，咬了咬牙，将怀里最后一枚灵钱摆在桌上，前两枚是在永宁村给瘸腿少年治腿所得，还有一叠五雷符放在身上用作防身，这枚灵钱却是他们家祖传的，跟了他多年，最落魄之时他都没有拿出来。

灵钱放在桌上，老人已经站起了身，从身边拿起一个茶碗，泡上一碗茶水，端到李长治身前说道：“水开了，喝一碗茶吧。”

李长治抱起大碗一饮而尽，再放下碗时，桌上的灵钱已经不见了。

不由苦笑一声，钱不见了不是丢了，是跟人换了，李长治咧嘴说道：“进门先收钱，狐儿村的药贩子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

老人转身继续烧水，淡淡的说道：“你也是卖药的，知道规矩。”

李长治只能认头，人家的地界人家说了算，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漫天要价过，只能无奈说道：“我要你这茶叶的根，两斤就行。”

老人又坐到摊后的长凳上，淡淡问道：“还要什么？”

李长治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要了，多的钱可以还我。”

老人冷笑一笑：“多的钱？三枚灵钱买两斤茶根，你怎么不把我这摊子买了？不卖，送客！”

说完老人就要赶人，李长治慌忙求情道：“不要两斤，一两就成，我也是想多点机会，毕竟炼丹辛苦。”

老人冷脸看了李长治一眼，不再多说，从摊后拿出一小包茶根，抛向李长治。

李长治小心接住，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去。

好似生活中一切都无关紧要的老人突然冷冷问道：“你还差几副药就凑齐了？”

李长治真诚回道：“这是最后一副了，多谢老先生。”

老人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活下去”，让李长治心里五味杂陈。

从北原一路奔波到此，期间无数风险无法与外人言说。李长治这种求药之人，卖茶老人见过很多。卖药三十年，救的这些寿元将近的可怜人却并不多，这条路并不好走，许多人倾家荡产凑齐了药，到后来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切成空。

李长治将药包放入药匣，身形再次化作青烟消失，瞬息之后到了村外，离那村口客栈不远处挑了一个土堆，现身之后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天黑。

…～…～…

萧平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群，迟迟没有看见李长治的身影，没来由的握紧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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