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那一个跟着程光下悬崖的小组名额，三个特侦排的班长各不相让不说，就连李刚也来凑热闹，强硬的说自己带一个组跟程光走。

陈二子嚷的最凶，指着李刚说：

“排长，你是特侦排的排长，你觉得你能把你的兵全撂在在这，自己去吗？”然后向程光反告一状：“连长，我觉得排长跟你去最不合适，没有撂下部下自己跑过去打仗的干部吧？”

“对对对，我们排长不能去！”另一个组长也附和陈二子的话，没成想话刚说完，陈二子就鄙夷着说：“王小二，你也嚷嚷，你才进特侦几天？杀过几个小鬼子？这么危险的活计，你们年轻人不行。”

一旁的李刚气笑了：“陈二子，你他娘站凳子膛跟老子说这些！老子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你他娘给老子滚到突击排去，等会配合魏和尚对鬼子发起进攻！”

“排长，你别拿身份压人啊，连长，你看看排长，他这不讲道理！”陈二子继续向程光告状，程光摆摆手，说：“行了，陈二子组跟我走吧，李刚，你带人去和尚那里，现在就对村口的鬼子发起进攻，别让他们腾出手来。”

“连长！”李刚还想再努力一把，程光已经皱起了眉头，看到程光蹙眉，李刚连忙闭嘴，恨恨的瞪了陈二子一眼，带着不敢说：“1组、3组，跟我走！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走啊！”

两个小组的战士跟着李刚离去，李刚临走前，望着程光说：“连长……小心些。”

李云龙和赵刚一直在旁边看着，对于特侦排争最危险任务的行径，李云龙心中满意，可一想到这些战士、这个他最看重的部下要从这么高的悬崖下去，完成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程光带着陈二子组的战士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每人携带了一卷三十多米长的绳子，并在身绑了安全绳，做好了微弱的、近乎无用的防护。

眼看着程光带着陈二子小组完成了准备工作，赵刚终于忍不住前跟程光说：“注意安全，如果……如果不好下去，你们就来吧，我们再想办法，活人总不会叫尿给憋死。”

程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云龙走到战士们跟前，挨个朝战士的胸膛擂了一拳，最后停在程光面前，接连拍着程光的肩膀，说：“带老子的兵一个不少的回来，老子请你们喝酒！管够！大口大口的喝！”

程光朝李云龙和赵刚敬了一个最为标准的军礼后，转身下令：“出发！”

看着程光带着七个战士走向黑暗，赵刚小声说：“老李，去看看他们？”

“不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拉他们来，”李云龙叹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的说：“这帮狗日的小鬼子！我槽他姥姥的！”

他下了决心，这一次的小鬼子，一定……一定要一个不留！

……

程光曾经也怀疑过自己，濒临绝境的时候，需要自己九死一生的时候，需要牺牲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怕，会不会恐惧，会不会被恐惧和胆怯支配。

但是亲眼看到日本鬼子的恶行之后，还有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死在了鬼子的手的时候，程光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个恐惧。

将近一百五十米的高度，在夜幕下，一眼望去就是一片黑洞洞，像是一头远古洪荒怪兽一样。

站在悬崖的边，哪怕是之前多么的大无畏，可当目光被黑暗吞没后，人内心的恐惧，都会不由的渗透、占据心扉。

“连长，我先下！”陈二子朝程光说：“我小名胆大，大名大胆，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

程光面无表情的看了陈二子一眼，看到自家连长那奇怪的目光后，陈二子忍不住一个激灵，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目光，怎么这么骇人？

这时候的程光，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的燃烧，他甚至不敢闭眼睛，闭眼睛他怕自己看到秀芹满身是血朝自己笑的样子，怕看到那些英勇的战士前仆后继迎向鬼子屠刀的画面，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因为……他还需要带着战士们，弥补自己的错误！

将这些杂念从心中驱逐后，程光沙哑着嗓子说：“我先下，注意我的暗号，听到暗号以后挨个顺着绳索往下爬，我会在中途寻找好休整的地方。”

“连长！”陈二子想换下程光，但再度招来程光的目光后，他不由闭了嘴巴。

然后，陈二子和他的部下们，就看到程光抓着绳子，消失在了悬崖的边。

战士们站在悬崖边，看着连长一点点的下去，最终融进了黑暗当中，每一分每一秒，对战士们来说都是那么的难熬，终于，像是一个世纪难么漫长的时间过去后，下面传来了鸟叫的声音。

有战士抓着绳子就打算下去，却被陈二子制止，他说：“都把自己的嘴巴堵起来。”

战士们了然陈二子的意思，纷纷将自己的嘴巴塞了起来。

他们也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而猛摔下去，堵嘴巴，可以遮挡他们恐惧中绝望的嘶吼。

战士们抓着绳索，依次开始往下爬，陈二子是最后一个下去的，他抓着绳子，尽量不去想身下就是犹如无底的悬崖。

可有风刮过，他却感觉自己像是随时会被吹下去一样，一身接一身的汗水不断涌现，手的汗水不断涌出，陈二子不得不多次用将一只手绞在绳子，另一只手去和悬崖接触，沾土消磨手的汗水。

终于，陈二子听到了下面的声音：“班长，小心点，这里可以落脚。”

这时候他才敢往下看，战士魏武子正抓着绳索，在自己脚下不到三米的地方踩着部分凸出来的峭壁，而在下面，还能隐约看见有战士顺着绳索正缓缓下降。

陈二子一口气降到了魏武子给他留出来的地方，平复了心中的恐惧后掏出了嘴里的东西，问：“大家都没事吧？”

魏武子白着脸说：“没事，连长刚传话，下面有一个凸出来的小平台，咱们在那可以歇会。”

“嗯。”

“我先下去了啊！”说完，魏武子又塞住了自己的嘴巴，顺着绑起来的第二道绳子开始下滑起来，陈二子看着绑在悬崖树的绳子，心里苦笑，幸好连长没让自己打头，换做自己，他还能撑住绑绳子吗？

因为有了第一段的安全“着陆”，陈二子心想，全程一定可以这么顺利的结束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第三段的时候，就在他刚要“着陆”的时候，在下面跟他说注意事项的魏武子，突然间就坠了下去！

问题出在绳子，因为这里没有树木，又没有可以绑绳结的地方，开路的程光只能将一根手臂粗尖头的木棍钉入悬崖，因为这一段悬崖有落脚的地方，所以这绳子在这里就起个应急作用。

但最下面的那名战士却在下爬过程中脚下一滑，不由紧紧的抓住了绳子，偏偏面的魏武子为了说话方便，将一只手绞在了绳子中，突然受力后绳子连同手臂粗的木钉，直接从悬崖脱落，在巨大的负荷下，魏武子直接被带了下去。

没有歇斯底里的惨呼声传来，在这关头，魏武子牢记着不能大声的指令，在疯狂的下坠中，一只手死死的塞进了嘴巴中，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恐惧的叫声。

砰~

微不可辨的坠落声传进了陈二子的耳中，陈二子狠狠的咬着塞在嘴巴的木头，像是要把木棍咬断一样。

已经没了保障安全的绳子，但悬崖依旧深不见底，陈二子长呼口气后，抓着一切可以附力的地方，缓缓继续向下爬去。

这一次接应陈二子的战士换成了马卫国。

“班长，这里落脚。”

……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时间，六个人终于踩在了坚实的谷底，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魏武子和田大牛的尸体镶嵌在那，内脏和鲜血溅射了一地。

陈二子一脸沉重的走了过去，想要将自己的两个兄弟埋葬起来，程光却摁住了陈二子，朝其摇摇头，说：“恢复下体力，我们要尽快往村口赶。”

陈二子呆呆的点头，和其余战士一杨坐在地，无声的喝着水，一点点的将食物塞进嘴巴，然后机械的嚼动，强迫自己咽下去。

十几分钟后，程光一声令下，五名战士紧跟着他离开了谷底，绕路往村口跑去，只留下了镶嵌着两具尸体的山谷。

突击排的二十多名战士和特侦排的十多名战士，还在村口和鬼子交火！

激烈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好久了，突击排的战士组织了三次的进攻，他们集中了所有的掷弹筒、轻机枪，掩护着进行了三次坚决的攻击，但除了让四十多人的突击排减员到二十多人外，始终没有夺下村口。

而村内的鬼子，在看到村口战斗激烈后，不由分说的加入到了战团当中，为村口的鬼子分担着压力，为了不减突击排和特侦排的进攻强度，李云龙带着步侦排、骑侦排和警卫排的战士，死守着重建的防线。

村内的鬼子一样进行了三次进攻，三次进攻，却让李云龙手下能的战士，从六十多个减员到了三十多人！

尽管鬼子一样付出了代价，但代价小的让李云龙近乎发狂！

精锐的山本特攻队，对普通部队，他们太占优势了，即便只有二十几人，可自动火力的强大、精准的枪法，打出的战损比让人心惊胆寒！要不是步侦排和骑侦排关键时候总是能拿命顶住，他们就得成为悲惨的夹心饼干！

“程光就位了吗？”李云龙遥望着村口，心里满是担心和焦虑，这样持续下去，这仗……还怎么打啊！

但这时候的他，却需要稳定军心，作为团长他更不能慌，只能将心中的不安、焦虑等等压下，给战士们打气：“这小鬼子急眼了，想汇合！做梦！有老子钉在这，不把老子啃成骨头架子，还想两边汇合？哼哼！我李云龙可不是那么好啃的，老子在长征路什么场面没见过？就小鬼子这么点小阵仗，用人家文化人的话说，毛毛雨啦！”

“团长，这是我们连长的话，可不是文化人的话。”有战士调皮的说。

“老子把程光那小子当文化人不成吗？”李云龙哼哼两声，又说：“还别说啊，你们连长真是个文化人，比咱政委还有文化，是不是啊老赵？”

赵刚放下手中的步枪，笑道：“这话不假，你们连长懂得多，知识面更多，就我所知，他说日语特精通，还能说好几种方言性质的日语，对了，他的英语也说的很好，文化程度虽然跟我说是高中，但晓得的东西，我这个燕京大学的好些都不知道。”

“听听吧，程光算不算文化人？”李云龙笑眯眯的说。

“文化人能和我们连长比吗？”战士自豪的说：“我们连长啊，山能打虎，下水能擒蛟龙，我琢磨要是给他插个翅膀，说不准还能天打小鬼子的飞机呢！”

“你小子比我还能吹！”李云龙笑骂：“等吃掉了这股小鬼子，老子就搞个独立团吹牛大会，到时候你去吹，一定能把大家伙吹的一愣一愣的。”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李云龙也在大笑，可他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他心里不断的嘀咕：山能打虎、下水能擒蛟龙的程光啊，你小子是大运气之人，这点毛毛雨……难不倒你吧？

正想着呢，村口的枪声更激烈了起来，杂乱的枪声在李云龙这种老行伍的耳中，却是泾渭分明的很，鬼子冲锋枪的射击的声音在减少，己方万国牌冲锋枪的声音密度加大了！

“是程光那小子吗？”李云龙心里狂喜起来，尽管是疑问的想，但这一刻，他却无比的确定，是程光！

就是那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程光！

一定是！

铁蛋和李刚发起的猛攻，让堵村口的鬼子不得不抽出了戒备身后的力量，程光带队绕行过去的时候，只发现了一个警戒的鬼子，程光摸过去解决了这个鬼子的哨兵后，就带着五名战士扑到了鬼子的身后。

激烈的战斗随即展开。

突然起来从身后出现的对手，让鬼子损失惨重，第一时间就有四个鬼子倒地，剩下的鬼子尽管反应很快，分出了兵力却拦截，但已经晚了！

贴到了他们身后的特侦小组，背负着战友的期盼，背负着愤怒，和疯狂对射起来。而与此同时，铁蛋端着冲锋枪一声嘶吼，就带着突击排展开了坚决而又果断的进攻。

战斗持续了七分钟就撤离落下了帷幕，七分钟的时间里，二十四个鬼子无一漏网，全部倒在了夹击之下，但侦察连的损失也部下，再加之前进攻时候的损伤，突击排战损超过了四分之三，特侦排战损七人！

砰~

平息了下来的战场，枪声依旧响起，程光拎着冲锋枪，对着所有还在抽搐的敌人，补了一颗子弹。

他受到过很多很多的训练，在骨子里铭刻着很多很多的限制，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打破纪律和职责加在身的限制。

尽管他现在内心在翻腾，恨不得用凌迟或者更残的手段去泄愤，但他能做的，却只有朝还在抽搐的敌人身补一颗子弹。

在遍地尸体的战场喘着气的战士们看到了那个不断补枪的身影后，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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