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一声。
孙长命那仅仅只剩一只的好眼睛,见着那迎头劈来的刀刃,登时睁得硕大如铜铃一般。
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孙芬芳小腹上,将孙芬芳又踢回了马蹄子下。
恰时,虎老大已扬鞭抽在了马屁、股一鞭。
马儿吃痛扬起马蹄,眼见着便要踏在孙芬芳身上。
若是这一蹄子下去,孙芬芳怕是没命活了!
万幸,虎老大勒住了缰绳,扭着那马躲过孙芬芳。
马蹄子擦着孙芬芳的身子落了地。
倒不是虎老大突然大发善心,见着孙芬芳的惨状于心不忍,才勒住缰绳避开孙芬芳,没让其倒霉地死在马蹄子底下,而是想着自个儿胯下的马若是踩着个活人,一时受惊将难以控制,怕是要把他给摔下去。
未免在云阳村众人并自个儿带来的小土匪面前,摔下马出丑丢脸,于是虎老大才勒住缰绳,没让马踩在孙芬芳身上。
孙芬芳虽然没被踩中,却像死了一般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众人见着那马蹄没落在孙芬芳身上,倒分不清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点。
总归,孙芬芳方才做下那样的恶事,又是这般疯癫神志不清的模样,留在云阳村也是个祸害,这回没死在马蹄子底下算她命大,但想要再留在云阳村——
众人看向捂着眼的孙长命。
就方才孙长命踢的那一脚,怕是早已不将孙芬芳放心上了,若不然咋会不管不顾,任凭刘莽犯下那样的错事,也只说教两句便罢,即便那受害的还是自个儿的亲闺女。
终究是闺女不如亲儿。
“小兰!”
远远的,仓皇奔来个老汉,正是何小兰的亲爹——何兴旺。
不等何兴旺靠近,虎老大再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扬起马蹄越过地上挺尸的孙芬芳绝尘而去。
仓皇奔来的何兴旺,只吃了一马屁、股的灰,没能拦下虎老大,救回自个儿唯一的闺女,于是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虎老大走了。
众人紧绷着的那一根弦才终于松了几分。
见着许家小院门前的一片混乱景象——孙芬芳不省人事,孙长命瞎了眼睛,何兴旺哭嚎不止。
众人皆唉声叹气,再看院子里——
猩红的血迹一路延伸至偏房门前,那紧闭的破木板门里,该是如何凄惨的景象,可想而知。
许母已体力不支倒了地,由两个半大的孩子照看着。
有好心的想留下帮衬,让一旁的人拉住,“眼下这关头,咱只顾自个儿都难,哪还管得了别家的闲事!那虎老大向来反复无常,现下虽是掳着人走了,谁知会不会去而复返,咱还是先回自个儿家,把该藏的家当藏了,再言其他!”
“对呀!我看许秀才是活不成了,你看院子里流的血!杀猪都没流这般多的呢!咱就算把人送去找了大夫,也是无济于事,白费功夫,且若是那黑虎山的土匪真去而复返,咱又离了村子,谁来护着咱的女人?谁来护着咱的娃子?”
这许秀才是有心无力没法管顾了,那许家院子外瞎了眼的孙长命呢?
“好歹这孙长命是里正,咱要是袖手旁观,怕是要招这孙长命的记恨呐!往后指不准给咱穿小鞋,使绊子……”
“哎呀!这孙长命眼都瞎了一只,还咋做里正?让他从前耀武扬威!往后只怕是连狗都不如。”
国朝律法所定,凡身体有损伤者,例如瞎眼、毁容、断臂、残腿,皆不可出任公职,里正虽不是啥正儿八经的大官,好歹是在官府上了名簿,吃着官家粮饷的,每岁州府中皆有相应官员走访周边各县及村乡进行考核,且九阳县又是离州府最近的县城,便是考核的官员躲懒不愿走远下办,做做样子也必不会缺漏云阳县的考核。
孙长命如今这幅样子,瞎了一只眼,还伤了半边脸,定然是要被革除公职的,只不知该由何人来接替这里正之职?
可千万别是水阳村的杂碎!
里正并非村长,并非一村一人。
就国朝官制所定,里正一人,统辖方圆五十里。
孙长命虽为云阳村人,却管辖着三个村子,水阳县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下一任里正,也有可能出自水阳村。
向来,若是不生意外,里正的任期为十年,孙长命这才干了一半未到呢!
不过也是这孙长命活该!
平日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便算了,竟敢不要命地往虎老大刀口上撞,拿腔拿调地摆架子,没被虎老大一鞭子勒死,算他孙长命命大!
要说起这做里正嘛,还是从前许秀才他爹做得好。
只不过许秀才他爹,任期未满便病重,临死前向官府荐书,才有这孙长命接任。
虽然许秀才他爹也是顾念着,怕这新任的里正若是出在别的村子,会苛待了云阳村诸人,才推荐了孙长命接任,并非是有多看重孙长命,但若不是许秀才他爹推荐,这孙长命一辈子也没那当里正的命!
只是当时许秀才他爹还想着,孙长命虽不定能做个尽职尽责的好里正,至少会承着他举荐其出任里正的这份恩情,对许家上下多加管顾,帮衬一二,不曾想,这孙长命一上任,全然变了一副嘴脸,从前常上许家逢迎拍马,嘘寒问暖的,自打许秀才他爹咽了气,别说上许家了,道上遇上许秀才也是仰着头拿鼻孔看人,摆着里正的官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孙长命忘恩负义便罢,不曾想,这孙芬芳更是心肠歹毒!
劫持八顺逼迫赵长茹划了脸不说,还一刀劈了许秀才——
若是许秀才死了,这许家可咋活呀!
不日便该参考与试了,以许秀才之才学,不说拔得头筹,定也能如愿中举,彼时许家才算终于熬到头,便只管等着一家子过上好日子呢。
哪知临到头来闹这么一出,只怕是好日子没盼上,丧事倒要添一桩。
想着,众人路过孙长命身旁时,皆忍不住嗤之以鼻,更甚者往地上啐唾沫。
何兴旺自地上爬起来,嚷着要回家拿锄头,上黑虎山将自个儿的闺女救回来,让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把抱住。
这咋能任由何兴旺发疯!
那黑虎山上的土匪,不上村子里作威作福,他们就算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哪还有自个儿上门去送死的。
何兴旺死在黑虎山上便算了,若是惹怒了那山上的祖宗,指不定得给云阳村招来祸端。
可不能为一个何小兰,给赔上了他们大家伙!
于是,众人架着何兴旺,四散奔走而去,留孙长命与孙芬芳父女二人,一人痛得哭天喊地,一人挺尸不省人事。
……
再说,何小兰让虎老大掳走,爬在马背上像只牲口似的,被颠得七荤八素,却仍旧不死心,想要为自个儿谋得一条活路。
“虎、虎老大——”
何小兰张口喊着,急促的风灌进她的口鼻,马背的颠簸让她断断续续,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便是她想要说,虎老大也不愿意听。
见着何小兰不安分了,虎老大不耐烦地拿了马鞭子便往她身上抽,嘴里还恶声恶气地骂着:“臭娘们!给老子把嘴闭上,再敢动来动去,信不信老子当场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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