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尿毒症三个字两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于桃不懂，宋夏也明白这么小一个女孩儿得了这种病，又是在这种家庭，未来希望渺茫。

“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老朱叹了口气，敲了敲烟头，一双干涩的双眼疲惫不堪的看向远方，“她难受我也难受，她妈看着替她死的心都有，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我去看看，”宋夏将椅子往后推站起身来，老朱也急忙站起来，放下烟头领着宋夏和于桃往屋里走。

于桃跟在宋夏身后，进屋打量着四周，昏暗的小屋照在四周的土墙上，她看着映入眼帘的香案知道这是堂屋，那香案周围贴满了黄色的奖状，奖状上面贴着的反光金边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老朱带着两人进了堂屋旁边的一间小房，小房不太透气，刚进门于桃就闻到一股异味，像是排泄物的味道又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正在腐烂，刺鼻得让她产生了恶心感，但历来养成的素养不允许她伸手捂住口鼻。

她仰头看了一眼宋夏，宋夏看着前方，表情有些凝重。

于桃往旁边走了一两步，顺着宋夏的眼神望去，看到在小屋的角落，放着一张床，这么热的天，穿上却铺着好几床被褥，几床被中间，躺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儿，皮肤蜡黄，十四五岁的样子，此刻脑袋歪在一旁，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怎么了，看起来可怜得很。

“送医院！”宋夏走近伸手摸着女孩儿的头，着实被烫得不清，他看着小凡干裂的嘴唇和半张的嘴，眉头蹙了起来，转头对老朱说，“这么严重，怎么还在家里耗着。”

老朱叹了口气，“在医院哪里耗得起，回家药也吃完了，只能抓些中药吃着，就看她能不能熬过来。”

两人谈话间，于桃走到床边摸了摸小凡的额头，果然烫得不行。不知道是被于桃惊动了还是被宋夏和老朱的谈话惊醒，原本没有一点生气的小凡突然动了动眼皮，适应灯光后才面前完全睁开，于桃干嘛拍了拍宋夏，“醒了。”

小凡打量了周围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宋夏身上，“夏夏哥哥？我又梦见你了。”

宋夏蹲下和她的眼神保持平行，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不是梦，我回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上次在梦里你也是这么说，可是醒来你就不见了，”小凡虚弱的开口，说一句话要花费老半天的力气，“不过，我第一次梦见长大的哥哥，比小时候更好看。”

她说完又看向于桃，毫无生气的脸上竟然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姐姐是仙女吗？像电视里走出来的人。”

于桃的胸腔像挤压着一块儿石头，沉重得不行，她感受到了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生命，她走近一些将小凡额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挽到耳后，“小凡才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

说完又转头对宋夏说，“打120，送医院吧。”

宋夏点点头，站起身来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床上的小凡却伸出手来想抓住他，“不用了，我没救了，不用花那些冤枉钱……”

一句话还没说完，手又垂了下去，轻飘飘的挂在床上，呼吸变得绵长，于桃真怕下一刻她就再也没有起伏，她有些急了，“快打，要赶快送医院。”

宋夏播了号，正出门又被老朱拦住了，“家里实在拿不出一个子儿了……”

“医药费我付，”宋夏推开他拉人的手，径直往屋外走去。

才没走多久，却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嚎哭，他急忙走近屋内，看到小凡妈跪坐在床旁，拽着小凡的手哭得正伤心，老朱站在墙角，摸了一把脸，小声的抽咽着。

于桃呆坐在床边，慢慢转头看着宋夏，眼里的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流，她抖动了两下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经历死亡。

宋夏急忙走到她旁边，将她抱在怀里。她紧绷着的神经才突然放松了下来，卡在嗓子眼悲痛的情绪如洪流一般爆发，“她……刚才还在说话……可只睁了一下眼怎么又闭上了？”

“没事的，没事的，她去更好的地方，没有病痛，没有贫穷，”宋夏轻轻拍打她的背，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凡，心中的难过和无力翻涌而出，如同十年前外婆去世时一样。

-

小凡的葬礼办得简单，这是乡下的规矩，小孩儿受不起太大的礼。

老朱媳妇受了刺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这几天宋夏都在朱家忙里忙外。

于桃第一次面临死亡，还是一个年轻的生命，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在家里呆了几天。

等晚上宋夏回来，她才稍微好些，但晚上总是睡不安宁，好几次都是宋夏刚关灯于桃就来敲门，进门后又一句话不说闷坐在床上。

宋夏看着她这副样子哭笑不得，但闹了半天也不松口，就那么和她对坐着。

后来于桃实在困得不行，才拖着凉席跑到宋夏房间铺好，说一个人睡不好，要将就一晚。

宋夏拿她没办法，自己拿了枕头和棉被去打地铺，让她睡床上。

可到了大半夜，床上的人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床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宋夏伸手握住了她，于桃没有被吓到，反而往床沿边又移了一些，使整只手掉在床边。

“还是睡不着吗？”宋夏问。

于桃摇了摇头，也不管宋夏看不看的见，“睡得着。”

“那怎么还不睡？”

“我觉得心情很复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这很不公平。”于桃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宋夏一脸认真。

“我也觉得，所以我想要尽可能的去改变。”

“怎么改变？”

“桃桃，我决定去学医。”

“好，我也去学医，”于桃点了点头头，一副很赞同的样子，“我也要救死扶伤。”

宋夏轻笑一声，拉了一下她的手，“于医生，赶紧睡吧，要注意身体。”

“嗯，”于桃乖乖听话，重新睡下，但仍旧拿着宋夏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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