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有一群人影逼近,是村里人回来了?
“然伯伯,你瞧,有人回来了。”
“走,咱们去迎迎。”李奕然拉着布心跑向人群。
布心在他身后紧跟,边跑边望向那些人,分辨是哪家的。可一辨才发现,他们正是之前自己见过的,上山寻找老王的人,其中最瞩目的要数老村长了。一身粗布衣,瘦削的身材,脊背微有些弯驼。下巴上留着这个年龄段老者惯有的长须。因为瘦的缘故,平时走路有些摇晃,但今日却走的安稳——明确的说是飘得安稳。
同行的其他村民也是如此,腿脚纹丝未动,身体去已移过数十步之远。布心从未见过这样行走之人,不禁疑窦丛生,拉拉然伯伯衣角,想问她的第几千个“十万个为什么”。
李奕然感觉不到拉扯,实际上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脑海里除了“跟随那些人去到一个地方”,便什么都没有了。他重新忘掉自己,忘掉了所有。
布心见他不搭理自己,便使出更大的力气拍他的背,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然伯伯!”
哪知他口中的然伯伯被惹恼,一把取下遮脸的白娟,对着她凶恶地咆哮。
“然……”布心见状,知道他又被妖术蒙了心。怎么办,怎么办?布心看他如野兽般吼着,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很快,这群人连同李奕然被某种力量召唤到大枣树下。一阵山风刮来,大枣树枝叶摇晃。只见那些人星星点点,开始被吸附到一只只树枝上,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根红绳随风恍惚着。
这便是红绳的来历了。
此时然伯伯眼看快到大枣树跟前了。
“然伯伯,不要去!”布心大喊着,眼泪横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懦弱,最爱的人面临危险,自己却毫无建树,无能为力。她不要,她不要坐以待毙!
她跑向李奕然,大脑迅速飞转,她的所学所知如今能面对这种诡异场景的只有……只有那段驱魔咒了。
“乾坤颠倒,古今徜徉,王寇同心,无欲则安。星辰参商,云雾翻覆,生死有命,无妄则平。江海广浚,浪滔起伏,爱憎分别,无情则忘。”她不知道这经文有没有效用,她不知道。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一件事。
她竭尽全力大声背诵着经文,跑向即将消失的然伯伯。
这时节,如果有人看见一定吃惊不已。山林里最老的飞鸟都向此处飞来;各个水沟小溪里的最老的鱼也纷纷越出水来,蹦跳着向此处来;长着四条腿的古老野兽们更是健步如飞,闻风而来;连千百年的花木也耐不住土壤的禁锢,长了腿跑着来了……
不出片刻,布心便面对了普天之下最为壮观的景象。所有妖物集齐,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喧嚣着,围成一圈,她便是圈子的中心。
布心看着这奇异的画面,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她只有不停不停诵经,诵到天荒地老。因为她要救那人——世上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人。
她的诵经起了作用,然伯伯改变方向了,他不再向大枣树走去,而是朝自己走来。连同八个和他面相相似的怪物,一只硕大的蝙蝠煽动巨大的黑色翅膀,带领着他们向自己而来。
大枣树轰隆一声化作一个老者的模样,梳着满头红绳编织的发辫,也向这边聚过来。
这是怎么了?布心这才把注意力从然伯伯转移到周围的这些妖物。不禁大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
而她自己的身体也发生巨变,毛发倏地生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茂盛,四肢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触于地上,迅速化作动物的脚掌。她轻轻抖擞头颈上的毛发,看向身边一只野兽的瞳孔,那里面有一只狐狸正在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更让人惊慌失措的是,布心身体深处窜出一股气流,自嘴部涌出,起初只是半空中的一团雾,后来慢慢塑形,化成一个金色的巨人。他头顶摩擦着空中不时飘过的黑云,一只手将半颗月亮取下,把玩了片刻又放回去,像是在整理自己心爱的玩具。然后低头看了看布心,咧开巨嘴笑出声:“哈哈哈,小狐狸,好久不见!”那声音像是空中的惊雷,响彻云际。
布心仰着头看向空中的巨人,想说话,发出的却是陌生的狐狸叫。
巨人摇摇头,伸手一指,布心的狐声转为人声:“你是何人?怎么生的这样巨大?”
“我嘛,可是你的有缘人!”巨人说着,自手中化出一只巨鼎,巨鼎迅速燃起,瞬间如锅开一般沸腾了。“嗯?它要进食了。”
巨人随手一挥,几百种各样的妖物卷入空中,直直飞入他手中的鼎,消失不见了。“这是一只驱魔鼎!小狐狸,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噢!”
话音刚落,鼎开了,一只金色的圆丹自鼎中飞出,飞到他空闲的那只手上。“噢,这么快就好了!”
他俯下腰,将金丹递与布心,“尝尝?”
布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馨香的世间的绝味勾起了肚中的馋虫,她想都没想便一口吞了丹。丹初入口,微甜,再尝便是酸甜苦辣腥咸百味丛生。她回味着这味道,感觉有点上当:“不好吃!”
“不好便是好,好便是不好。有什么好?又有什么不好?唉,毕竟是只呆狐狸!”巨人说着轻声笑起来。这轻笑宛如春天里的微风,听来如此舒服,如和谐美妙的音乐。
这时鼎又开始沸腾,“呦,看来今天要做的工作真是多!六年没出来,没想到世界变得这般乱糟糟。”巨人摇头,继续焚炼仙丹。不一会儿,便将身边的妖魔鬼怪焚得干净,只留下一只蝙蝠、九个中了蝙蝠妖术的傀儡,还有大枣树。
“他,你可还留?”巨人指着九个傀儡之一的李奕然,一脸玩味地问道。
“然伯伯!”布心紧张地用狐狸的四肢来回踱步,“请把他留下吧,他是然伯伯,我最亲的人。”
“红尘如梦似幻,为了一个人、一种虚无的感情而执着,你还真是悟性差!需要加紧修炼才行!”巨人呵斥道,一只手起,蝙蝠、傀儡、大枣树纷纷投入鼎内。鼎盖碰地合上,新的炼丹开始了。
“不!”布心狂跳着奔过来,对着巨人的脚撕咬着,咆哮着。“放了他,大个子,快放了我的然伯伯!”
“别闹,等会儿给你好吃的!”
“我不要,还我的然伯伯!”布心大声痛哭着,“你这个恶人,你还我的然伯伯!”
“孽畜,真是一叶障目!”巨人不理她,丹成,他收了鼎。手中一把金丹,扯下空中的一团云包裹,然后对着月亮丢进去。那团包了金丹的白云果然飞入月亮不见了。稍后便见一条泛着白光的水练自月亮倾泻而下,落在布心的狐狸身体上,沿着毛发肌肤浸入体内。
布心只觉那些液体沾身清凉爽滑,入体后也迅速浸润了身体的每一丝脉络和骨肉。片刻后,她便除了狐狸身,脱成一个清丽的少女模样。
“嗯,这身形还不错,比小娃娃的身体强多了。天上一刻,人间一年。布心,你如今已是成年狐精了。要潜心修炼,为乱世降妖除魔,早日得蹬仙界,我们便可回家了。”
“是!”布心双手合十,心中岁月疯长,心智瞬间成熟。是那月下金丹的功效。仔细回忆,脑中已如一座藏书阁一般,藏满了降妖伏魔修炼自我的法术。“谢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