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一茬,清清和宋淮也再没了闲逛的兴致。
可当他们再回到宴上时,哪还有先前那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半分影子?
寂静。
可怕的寂静。
殿内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
清清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荣贵妃。不知是否因为陈丞相在场,今日的荣贵妃一改往昔在皇帝陛下面前的温顺,虽然是跪倒在地,但是腰板挺得笔直,昂着头,目光坚定地直视龙座上的陛下。
皇帝陛下眯着眼睛,已然是一副怒急的模样。
清清拉着宋淮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还没等清清他们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迫置身事中了。
“五公主都已经回来了,那陛下,考虑好了吗?”荣贵妃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毫不退让。
刷的一下,清清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一下就凝聚到了她身上。
清清瞬间紧张起来,攥紧衣角,有些茫然无措。
“这是朕的主意,和清清没有关系。”陛下冷笑一声。
“父皇,您那天答应过儿臣,会给儿臣寻个更好的夫君。眼下就有顾家公子,父皇您可别糊弄儿臣!”李清瑜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朕是答应你。可顾爱卿今日才堪堪抵京,前些年都是一直留任西南边陲。你又怎么知道,顾家公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皇帝陛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目光有意无意地向陈丞相瞥去。
“儿臣……”李清瑜心下一惊,忙低下头撇了眼荣贵妃,无言以对。
皇帝此言,也是出乎荣贵妃意料的,荣贵妃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上,”陈丞相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跪下,“顾大人治下有方,政绩累累,是全天下有目共睹的。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想来那顾公子也必然是人中豪杰。”
“哼,陈爱卿,倒是能说会道啊,”皇帝陛下笑了笑,“可朕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猝不及防的,皇帝陛下拿起手边的酒杯就忘李清瑜头上砸去。
酒杯砸在地上,砰砰弹跳几声,像是锤子砸在心上,使人心慌不已。杯中尚未用尽的美酒顺势破了出来,撒了李清瑜一身。
“陛下息怒!”原本在吃瓜的群臣和后妃也都心惊不已,慌忙跪下。
“父皇!”暗红色的酒,从李清瑜脸上缓缓流下,素来爱美的李清瑜却不敢伸手去擦,只得深深跪倒请罪。
“怎么,朕这才嫁了一个女儿,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皇帝陛下负手起身,缓缓走下。
“你们究竟是看上了朕的女儿,还是另有所图,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朕,也清楚的很!”皇帝陛下走到陈丞相身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望了望跪倒在座边的清清。
“清清啊,前两天听说你抓住个当街藐视皇恩的纨绔子弟。”
清清赶忙抬头,对上自家父皇的眼:“回父皇,正是。”
皇帝陛下望着清清哈哈一笑,转头对着陈丞相道:“许是朕这些年太过仁慈,竟然连一个平头百姓都敢出言不逊,丝毫不把我李氏放在眼里。”
“百姓尚且如此,你们这些大臣,更是如此!”皇帝陛下一甩袍袖,破风的闷声并不尖利,却向针一样狠狠地刺痛了陈丞相的耳膜。他心下一惊,刚想出言挽救,却已经晚了。
“既然如此,是该立立威,杀只鸡,儆儆猴群了!来人,传朕口谕,三日后把那狂徒于午时三刻拖至城门外,凌迟处死,死后悬尸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陛下!”荣贵妃瘫软在地,陛下口中那狂徒,可是他的亲弟弟陈雍啊!
“陛下!那狂徒虽目无尊法,但其罪不至此啊!”陈丞相颤抖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雍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了,陛下这是,要断了陈家的香火啊!
“陈丞相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着的刘丞相突然出声道。
“皇上,是天子,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那狂徒有错在先,杀他一人若是能警醒天下人,那他也算死得其所,是也不是?”
“你!”
“刘爱卿所言深得朕心。既然那狂徒是冲撞了五公主和驸马尊驾,那么,传朕旨意,封五公主为永泰公主,三日后与驸马一道监刑。”
“父皇!”听到李清清得了封号,李清瑜一脸的不可置信,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声。
“哦,朕还忘了你这不孝子。”皇帝陛下循着声音,淡淡撇了眼李清瑜,“另外,褫夺长公主封号,禁足宫中,非召不得出!”
李清瑜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自语:“不要……父皇……”
荣贵妃眼见自己弟弟刚被判了死刑,这下自己的女儿又遭此横祸,心下一急,直起身子就要开口求情。
陈丞相回过头,冲着她狠狠地摇了摇头,一脸悲痛,却又无可奈何。
荣贵妃无法,只得生生咽下这苦果,把李清瑜从地上拉起来抱着,拍着她,一言不发。
又是良久,殿中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在这时出声,去触陛下的霉头找死。
陛下负者手,缓缓地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深吸口气,缓了缓心情,这才缓缓走上座位坐下。
“本是大喜的日子,也罢也罢,都退下吧。清清和宋淮留下。”皇帝陛下的声音在这一瞬明显苍老了许多,有些飘渺无力。
群臣后妃如获大赦,纷纷松了口气,紧赶慢赶地争先退下,顷刻之间,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清清他们三人。
“……父皇。”见人都走了,清清这才敢出言。
“今天原是你大喜的日子,却整出了这么一茬,也是父皇对不住你。”皇帝陛下叹息一声,走到清清身前,扶她起来。
“清清不怪父皇,是陈丞相他们太过嚣张,司马昭之心了,父皇这么做,儿臣理解的。”清清乖巧答道。
“对了,朕还没问过,你同宋淮,日子过得可还舒服适应?”
清清脸一红,偷偷看了一眼宋淮,只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