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医房大门紧闭,里面偶尔有袅袅青烟从中飘出。
路过之官吏有惊疑之人,闻见是驱瘟常用的艾草味道,再联想到有关郑行文督医的谣言,也就释然,而后匆匆离去。
三人此刻已经到了里间,一扇屏风被挪到了门口,如此即便有人闯入也可阻挡一二。
而郑行文也已褪去身上衣物,只留下一块裆布遮羞。
肺俞、足三里、膏肓、太渊、腰眼、列缺……
随着杜仲银芒落下,他身上各穴逐渐刺入了银针,阵阵痛楚酸爽让他浑身难受,却丝毫不敢动弹。
杜仲眉头微皱,表情凝重,双手在银针上搓捏弹揉。
他甚至偶尔还要将银针掰弯至近乎与体肤平行再瞬间放开,看得王守志也是阵阵心惊。
这位王馆主从一开始就没搞懂状况,又碍于大医生身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一旁坐着观望。
脸上还似笑非笑,似乎对杜仲颇为欣赏。
而杜仲才懒得鸟他——针砭之术看似只在指尖方寸之间,实际上却需要兼顾各处穴位,对体力和心血都是不小的负担,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管治疗之外的东西。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耗费之精力终究不是白白耗费的……
杜仲在施针之余,能明显感觉到——郑行文身体开始了微微颤抖,原本平缓看似无异的呼吸也渐渐紊乱……
正常,针砭之术调和阴阳,滋补阴气之余也让阳气下降,如此自然会诱得地囚虫蠢蠢欲动。
但……这还不够!
杜仲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思完全沉浸在针法之中。
他此刻看似疲倦非常,实则精神十分亢奋。
在体质大幅度拔高的现在,他可以完全投入其中而无需担心体力跟不上,因而轻轻松松就进入了心流状态。
郑行文身体变化,以及脑海中医术知识,也好似化作了一阴一阳,于心头交织流转……
那些平日里沉淀下来,而未曾真正消化吸收的东西,在此刻被诱导出来,化作了杜仲真正掌握的学问……
杜仲欢快极了,越扎越爽,与郑行文正好构成一个极端,后者是越扎越难受。
一开始是银针带来的痛苦比较强烈,到后来身体逐渐适应银针,却又出现了其他的痛苦。
之前健康平稳的状态,像是一种虚幻的假象,被杜仲银针一扎就破了。
夜间憋闷的感觉竟白日浮现,让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让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再到后来,寻常呼吸已经跟不上需要,郑行文都开始喘了起来。
喉咙深处更是传来阵阵克制不住的瘙痒,让他不断咳嗽却又什么都咳不出来。
杜仲见状,知道姜平寒加持的玉脉十八针的确有效,又进一步提高了动作幅度。
眼瞅着针灸效力越来越强,郑行文咳嗽越来越剧烈,杜仲脸上的凝重之色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这是看出来了——若是再推动针法效力,的确能将地囚虫逼出,但也必然会给郑行文身体带来极大损伤。
这损伤深入肺腑,虽凡间医药可治,却也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十天半月可解”。
后退一步,地囚虫再次潜伏,治疗功亏一篑,未来只能靠药物压制。
前进一步,将其尽数逼出,治疗成功,却留下一需要长年治疗方可愈合的内伤。
后者稍好,但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
医术一途,依托于古人经验却不能拘泥其中,应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么又该如何更进一步呢?
杜仲放缓了手上动作,竭力搜索着脑海中的知识,忽然心头一动,就看向了郑行文的脊背。
他眼珠转了转,而后定住,并指成掌一下就拍向了其后背。
“砰!”,掌背相撞,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郑行文先是被拍得眼睛大睁,面露痛苦之色,而后胸廓猛然一缩,大咳一声:“咯!”
一股脓痰落入了早就准备好的火盆之中,火焰倏忽一暗而后又恢复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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