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除了手里有紧急案子和值班人员，其他人从下午开始便放一天假回家过年，公安大楼空荡荡的，只有走廊的灯还亮着，刑侦部门第四支队原是宋砚时带领，目前已经与乔笙交接完毕，乔笙昨天刚从家里赶回来，也算是过了个年，和值班的人换了岗，除夕在市局守夜，他几乎年年如此。

他家在温州，南洲隔壁，祖业经营一家娱乐公司，他只有一个哥哥，叫乔稚，他们俩总得有一个接管家里的产业，他不太喜欢上流社会的勾心斗角，更没有兴趣让自己投入进去，所以在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份法学院的志愿，暑假一结束他就打着离家出走的旗号奔赴南州求学，因为家里人不同意，早在几个月前便克扣了他的零花钱和生活费，他来了南州之后一边兼职一边上课，他的社交圈和大多数人一样，三两个朋友，走到毕业就散，只是很多人不理解，一个法学院的高材生，怎么就在毕业之后选择了警校，两个专业虽有关联，却毫无共同性。

当警察，不是一时兴起，大二的时候他就开始备战考研，法学专业本就很枯燥，许多法学生为此一蹶不振，他提前修完了所有课程，一头扎进了考研大队，可是在当天，他乘坐的出租车出了意外，司机为了多赚点钱疲劳驾驶，而他也因为前一天失眠在车里闭目养神，忽地，车子一个急转弯，撞向了高架桥，司机当场就破窗而出，而他因为坐在后座并未被甩出去，但也没能幸免，玻璃在他脸上和脖子上划破了几道口，藏青笔挺的西装被染上了刺眼的红，他的脸毫无血色，意识昏昏沉沉。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依稀听到了杂七杂八的声音；“这还有个孩子，救护车，快过来！”

“队长，车子在漏油，发动机很快就会炸了！”

“通知所有车辆和人员，撤退二十米外。”

“队长！”

“听不懂人话吗？快撤！”

救他的是个老刑警，吊唁的时候他去了，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萧退之，原来这位老刑警正在替萧退之父亲的案子翻案，他死了之后案子不了了之，在那之后，他开始自暴自弃，不去学校，放弃社交，吃什么吐什么，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哭。

谁的命不是命？曾经他以为，律法无情，所以律师也该无情，可是真的到了生命关头，真的会有人勇敢到为了救人放弃自己，愚蠢，却也伟大。

第十天之后，他公寓的门铃响了，是萧退之，她提着一大袋的食材换鞋进门，什么也不说，甚至不打招呼，他知道的，她一直都不爱说话，死气沉沉，他以为萧退之被开除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然而，萧退之却给他做了一锅的砂锅粥，那锅粥其实本质上不完全算是砂锅粥，糊了，腥味很重，咸的他想哭爹喊娘，可最后他还是把满满的一锅粥给喝光了，被逼的。

看他喝完粥，她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

“......”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如果说之前乔笙对萧退之只是单纯的有好感，现在开始就不单纯了......感情的事很奇怪，明明你没有继续的打算，心里却已经为了未雨绸缪准备好了一切。

他想，他是喜欢萧退之的。

可他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后来，他的精神逐渐有了好转，跨专业转到了警校，警校三年说长也不长，但这三年，他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萧退之，却不能当面对她说一句；谢谢。

谢她什么呢？

谢她手下留情没把他毒死。

“干嘛呢，回魂了。”是提着外卖的陈犹言，萧裴生了孩子之后他把过去所有的假期都给补上了，现在终于稳定了，总不能让自己手底下的看场子自己在家和气生财，过个年团圆不容易，尤其是对他们这种朝九晚五工作的公职人员。

乔笙抬头看向他：“陈队，我吃过了。”

“我又没让你吃，来陪陪你这个孤家寡人。”哦，内涵他单身呢？

乔笙笑而不语。

陈犹言说着打开保温餐盒，菜品丰富，三肉一素，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他故意往乔笙面前凑，又故意占用了乔笙半张办公桌，然后肉眼可见的乔笙有个下意识吞咽的动作，他勾唇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这大过年的值班还不允许咱们摸个鱼了？再看看宋砚时萧南久朋友圈都什么玩意，也就他抱俩上了富婆天天大鱼大肉，咱们这些真正的富二代不显摆好歹得填饱肚子啊，放心，饭菜管够，吃吧吃吧。”

今天食堂五点半就撤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吃再多这会也已经消化了，乔笙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陈犹言递过来的筷子，道了声谢。

陈犹言拿出另一幅餐具，把米饭分成两蝶，隔层底下还有白白胖胖的小笼包，他看到就想到了自己儿子，脸颊肉嘟嘟的，一戳嘴里还会吐泡泡，可爱死了。

陈犹言这边笑的沉迷，乔笙突然觉得嘴里的肉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他是不是不该吃？要不，吐出来？

“乔笙，你也不小了吧？”言外之意是，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单身呢？

“就没碰上喜欢的人？”他指的是经常凑到市局来送吃的程优秀，她长得很漂亮，在南州知名度也高，不认识都难，偏偏这位大小姐死心眼，因为他值班给她贴了一张罚单就死缠烂打追着他不放，算起来，也有三年了，一般人的新鲜感也就三天，他应该为她的执着鼓个掌的。

乔笙正要摇头，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放下喝汤的碗接电话，“喂，这里是刑侦部门第四支队。”

“收到，马上过去。”

电话不外放，陈犹言什么也没听到，但估摸着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火急火燎把剩下的餐盘收起来；“出什么事了？”

“平安路出现一辆无人驾驶的豪车，撞了一个买水果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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