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雅冷声,唤回香秀的思绪。香秀本就知漱雅早已失宠,风光不比从前,如今自己服侍乌兰珠,更加不怕她,只恹恹搭了帕子,应付地一屈膝,连声也没吭。
漱雅面色一沉,不悦问道:“你主子去哪里了?”
“和王爷进宫了。”香秀毫不掩饰,言语中露出得意。
“进宫做什么?”
“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一个下人,怎会知道?”香秀侧目打量漱雅,“我看侧福晋你,也别过问太多比较好。”
“好啊,一个丫头也敢跟我顶嘴!嬷嬷,给她点颜色瞧瞧!”
“啪”
嬷嬷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扬手一巴掌重重落在香秀脸上,打得她后退几步,捂着脸颊,怒视几人。
“哼,你们记仔细了,等乌兰珠姑娘得了势,这一巴掌,早晚我会报复回来。”
漱雅忽而扬声大笑,花枝颤动,语带不屑道:“做梦,我劝你还是趁早看清现实,断了这念想比较好。”
语毕,一个旋身,趾高气昂走了出去。嬷嬷恶狠狠瞪了香秀一眼,也忙跟上出了门。
这厢一炷香的功夫,城邺带着乌兰珠,已到了宫中。
乌兰珠挑帘下轿,侧目四望,蒙古皇宫虽也辉煌,却又不同景致。
但她此刻关心的并非这些,再繁盛之景,也比不上心中戚戚所念,不知偌大皇宫,爱公子又身在何处?
“兰珠姑娘,这边走。”
乌兰珠仰头,望向城邺,“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慈宁宫,太后等着要见我的福晋。”
乌兰珠神色一黯,旋即默然垂下头。她自是明白,城邺这话何意,小雨下落不明,城邺带她入宫,无非是顶了瑞王福晋名号,在太后那里能有个交代。
思及此,她自嘲一笑,归根究底,自己才应是瑞王福晋,但她却无心于此。本以为是爱公子二阿哥接她进宫,从此能长相守,却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乌兰珠咬唇跟着城邺向太后殿内走去,抑制不住的失望,如水波蔓延开来,灼痛了心扉。
殿内依旧静谧一片,太后微闭着目,侧靠在椅子上,直到城邺和乌兰珠行礼,才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在一旁。
太后招秋月姑姑上前,不急不缓道:“去备些茶点来。”
秋月应一声,退了下去,却没忽略太后眼底闪动的一抹深意。虽看似慵懒,但只有秋月知道,太后何时都清醒而精明。
太后并不急于开口,而是凝神打量着乌兰珠。眼前一模一样的面容,连打扮都无异,可全然不同初次所见,眼前的女子,眉宇间隐有掩不去的贵气。
“上次一见,也有多日,不知瑞王福晋在府中可还习惯?”太后浅抿一口茶,轻声询问。
乌兰珠心念一动,太后既见过小雨,自己更要小心莫露了马脚。
她略一凝神,努力灿然而笑,“回太后,府上有吃有喝,好得很。”
虽乌兰珠在脑中极力刻画着小雨的一颦一笑,模仿起来,却依旧不能打消太后心中疑虑,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仍落在乌兰珠身上,这种静默似无形压力,令人心慌。
这时秋月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名端了银盘的宫婢,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放到城邺和乌兰珠面前。
“这是哀家一早命御膳房准备的,你们尝尝看。”太后笑道。
乌兰珠面上不动声色,但顿觉腹中饥肠辘辘。她又看了看太后,太后含笑与她对视,但慈爱中隐着些许怀疑。
她一咬牙,伸手抓起盘中点心,不客气地吃起来,还不忘嬉笑道:“好吃,宫中的食物就是不一般。”
依着乌兰珠的性子,即便再怎么饿,也全然不会做这等仪态全无之事,但眼下她告诉自己只有做了小雨的模样,才会使太后安心。
然而,姜是老的辣,踩着后宫无数女子脊背爬到太后宝座的焉能是泛泛之辈?尽管她刻意去模仿小雨的举止,太后仍是觉得她和之前的瑞王福晋浑然不同。她存了疑惑,面上却不再表露出来,这事她心中自然计较。
端坐乌兰珠对面的城邺,看着她的吃相,神色中闪过一抹深意……
怕言多语失,又坐得片刻,城邺便匆忙告辞,带着乌兰珠返回王府。
乌兰珠下轿刚要踏入府门,却被城邺拦了下来。她不解地侧目,城邺沉声道:“这府中可是有人刁难于你?”
“王爷为何这样问?”
“我见你方才吃相,似乎不仅是为的装作小雨,像是多日未曾饱食过。”
城邺断会识人,心知乌兰珠再怎样,也不会跟小雨一样不知礼仪,定是另有缘由。
“王爷多心了。”乌兰珠垂首,纤长的眼睫遮去其中心思。
“兰珠姑娘。”城邺凝望她,“你既入了我王府,我便对你有责任,若你在府中有任何困难,但说无妨,无需遮掩。”
乌兰珠眸光流转,片刻轻声回道:“只是府中下人一日只送一顿饭,感到饥饿罢了。”
城邺眸中浮动起一丝怒意,对于谁会做出这等事,他心里有数。
“你且先回房去歇息吧,我保证,今日起会一切正常。”
说罢,城邺抬步,径直向漱雅居住的院落走去。当初小雨初入王府,便受得这种待遇,如今换了乌兰珠,授命之人,除了漱雅那女人,不做第二种可能。之前为的是不惊扰大阿哥,可眼下,他无需再有任何顾虑。
“王爷,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冤枉,妾身与乌兰珠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怎会取了心要去为难她呢?乌兰珠姑娘知书达礼妾身爱她敬她还来不及,更何况妾身一向与她交好,此事断不是妾身所为,望王爷明鉴,还妾身一个公道。”
素雅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利嘴极力为自己辩解道。
“哼,你打量本王不知你是大阿哥安插在府里的眼线么?留你在此,便是给了你脸,不想你非但不知安份守已竟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想必你是在王府里呆腻了。”
“王爷……”素雅心下一惊,原以为城邺蒙在鼓里不知,却原来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她眼珠暗一转,便计上心头,“王爷,没错,太子当日送妾身来王爷身边是存心不良,但妾身自跟了王爷,心慢慢便长在了王爷身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妄言,情愿遭受天打五雷轰!”
城邺眯眼看着她,那眼神盯得素雅心里直发毛,正惴惴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她那贴身嬷嬷忽跪倒在城邺跟前,匍匐在他脚下说:“王爷,不干雅福晋之事,一切皆是老奴所为。自王爷冷落雅福晋后,老奴见她日日夜里垂泪到天明,着实心疼。
走了福晋,老奴原以为王爷的心这下该回到雅福晋身上了,可……老奴因怕乌兰珠姑娘与福晋长得像,这才瞒着雅福晋让人往她一日只送一餐饭,好教她面上失了颜色讨不了王爷欢心。老奴知错了,王爷要罚就罚老奴罢,真不干雅福晋的事啊!”
这嬷嬷使的不过是丢车保帅的招儿,她明白,如今大阿哥能不能东山再起尚是个未知数儿,她唯有紧巴着素雅在王府好吃好喝生存下去,她俩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她才将责任揽于自身,只要保住了素雅,她自然会设法救了她去。
“你这老刁妇,真真该死。”城邺一脚踹翻她,念在她年龄大了,方才没对喝令对她对刑,只沉声喝道:“滚下去,别再让本王看到你!”
那嬷嬷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王爷……”
“你也一并下去,没有本王之令,休得再踏入我这院中半步!”
素雅刚叫了声王爷即被城邺挥袖赶走,他面上神情仿似是在驱赶一只令人生厌的苍蝇一般。
微风中花瓣乱舞,飞絮蒙蒙,令人更添烦恼。小雨在时,整日跟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伴在乌兰珠身边,多多少少让她减了几分相思。如今,她和苏合都离她而去,叫她好不惆怅。
她坐在池塘边的青石上,只觉满腹愁绪如蛛网般在心中盘根错节纵横遍布。
“小姐,你为何每日总爱来这池塘边坐坐?可是极爱赏荷花么”香秀问。
乌兰珠摇摇头,“不过是在屋里闷了,略出来坐坐,透透气儿罢了。”
“哟,您还会闷啦,怎的,王爷没陪着您么?”
随着话音一阵脂粉香被风送了过来,乌兰珠蹙眉望去,见素雅与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侧福晋朝着自己走来。她起身,微福了福身子便欲离去,无意和她们多做交谈。
“怎的我们来了你便要走?”说话的是先前出声那位侧福晋,她挡住乌兰珠,上下打量她几眼道:“姑娘不是说闷么?即如此,为何急着走呢?不如留下和我们姐妹一处,也好说说话解解闷不是?”
“红芙,你真个不晓事。”另一侧福晋唇角翘起,语带双关的嘲讽道:“人家早晚是要在这王府中得势之人,能和咱们做一处耍么?你别太高看自己,掂掂自己个的份量才是。”
素雅在一旁冷笑,并不开言,不消说,这帮侧福晋是受了她的煽动来此。香秀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她怒目瞪着素雅,她原就是个有些厉害和心计儿的角色,打乌兰珠一日三餐没人敢短她就知道不用再惧素雅,当即两眼一瞪,指着那帮侧福晋啐道:“呸,可笑你们被人当枪了尚且蒙在鼓中……”
“香秀!”
乌兰珠喝住她,用眼神示意她打住,随即转身自去了。
“小姐,等等我。”香秀紧赶两步,又回头冲素雅嗤鼻狠狠甩了下帕子。
“瞧她那轻狂样儿,竟敢不将姐姐您放在眼里,好像她主子真个已得了势。”一侧福晋望着乌兰珠主仆背影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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