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朱橚果真日日都来找王晏宁，她若上山，他就陪她上山，她若在院里制药，他就给她打下手，且每日来时必不空手，或带点美味糕点，或带一两件精致小玩意，真真一副尊师重道、勤勉好学的样子，让王晏宁对他颇为改观，每问必答，知无不言。

这一日，王晏宁照常早上去给徐灵犀请脉，只是平日里稳定平和的脉象今日却有些异样，“王妃可有觉得不舒服？”

“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肚子越发坠了，这两日动得也厉害。”

王晏宁沉吟一番，“只怕就这两日，便要生了。”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突然徐灵犀面色一僵，惊道：“好像羊水破了。”

王晏宁也大吃一惊，尚未阵痛，就破了羊水，只怕不妥，她迅速镇定下来，“莺儿姑娘，快扶王妃去床上躺下，燕儿姑娘赶紧去禀报王爷，再请王爷速把我舅舅请来，百灵姑娘去把稳婆叫过来。”

吩咐罢了，王晏宁和莺儿一同把徐灵犀放到床上躺好，不多时，朱棣和稳婆就到了。

“王妃如何？”朱棣问道。

“回禀王爷，羊水已经破了，而且有些混浊，如不能赶快生，恐胎儿有恙。”稳婆战战兢兢回道。

朱棣坐到床边，轻抚徐灵犀的脸颊，“莫担心，不会有事的。”

“四爷，我可以试试施针催产。”王晏宁迟疑道。

“可有把握？”

“催动不是问题，但生产过程凶险，我并不擅长。但四爷请的稳婆经验丰富，舅舅想必也很快能到，不敢说十成把握，但是比耗在这应该更稳妥。”

朱棣闻言不语，他不愿意拿徐灵犀冒险，可眼下似乎无论等还是不等都很危险。

“王爷，让晏宁试试吧，我信她。”徐灵犀看着朱棣说道。

“好。”朱棣应道。

王晏宁拿出一套银针，长短粗细各不同，足有百来根。把针在火上烧了，扎进了徐灵犀小腹周边大穴，不多时徐灵犀就感觉到了阵痛。初时不明显，很快就密集又厉害，豆大的汗珠从徐灵犀的额上沁出。

“王爷请出去吧，王妃要生了。”稳婆忙道。

朱棣知道自己在此确实不妥，轻声道：“我就在门口候着，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徐灵犀疼得说不出话，咬着唇点了点头。朱棣出去后，她忍着疼跟着稳婆的指导用力生产，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孩子的影。

“不好，孩子是脚朝下。”稳婆有些慌乱，怎的这王妃生孩子，什么疑难杂症都一起赶上了。

徐灵犀一听这话，本就已经快要竭尽的力气，更是一口气没跟上，直接晕了过去。

“这样的胎位，还能不能生？”王晏宁问道。

“若王妃有力气，尚有一丝机会。”稳婆到底经验丰富，“可眼下王妃这般……”

王晏宁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到处一粒药丸，塞到徐灵犀的嘴里，又灌了点水帮她咽了下去。徐灵犀很快悠悠醒转过来，身上仿佛也有了力气。

“王妃刚才没有听见，稳婆说很快就能生出来，只要您再使一把劲，世子定能无虞。”

听了此话，徐灵犀把心放下，拼了力气，稳婆跟着配合，“出来了出来，果真是个小世子。”

“快让我看看。”徐灵犀强撑着起来。

稳婆和王晏宁看着孩子，脸色都有些凝重，孩子脸色青紫，稳婆倒着打脚也不曾有哭声，王晏宁用手探过去，已然没了呼吸。

“孩子怎么了？”徐灵犀问道，声音有点发颤，为什么没有哭声。

“我去找我舅舅。”徐灵犀抱着孩子夺门而出，后面徐灵犀的哭声如影随形。

“灵犀！”朱棣听到哭声，也忍不住冲进门去，都没有注意到王晏宁手中抱的孩子。

王晏宁刚出门，正碰上何慕言赶到，“舅舅，你快看看世子。”

何慕言看了一眼，伸手在孩子胸口、脉搏上探了探，“取针！”

两人把孩子放在房内桌子上，取了针在孩子周身大穴扎了足有几十针，终于看到孩子胸口出现了微弱的起伏，过了一会终是哇得一声哭出来，面色也红润了起来，虽然气息仍然羸弱，到底没了生命之忧。

“孩子，我的孩子！”徐灵犀听见了，从朱棣怀中爬起来。

稳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脐带剪了，包了起来，才抱给徐灵犀。

徐灵犀接过孩子，搂到怀里，怀中的小婴儿皮肤有点发皱，一点都称不上好看，可此时在她眼中，确是她最心爱的孩子。“王爷你看，是我们的孩子。”

朱棣方才顾着徐灵犀，此时才开始后怕，如果不是何慕言及时赶到，他跟灵犀的第一个孩子是否就此夭折了，思及此，不禁搂过两人，胳膊都有些发抖。“是，这就是我燕王府的世子。灵犀，你辛苦了。”

“慕言兄、晏宁，若不是你们，只怕我儿这次难以成活，大恩大德，朱棣没齿难忘。”朱棣对着两人，竟要单膝跪下。

“四爷万万不可。”何慕言赶紧扶住他，“我和晏宁来此，就是为了王妃和世子，若出了什么差错，王爷才要怪罪我二人。”

朱棣知道他的脾气，到底拱手道：“慕言兄，晏宁，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用得上我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晏宁，你过来。”徐灵犀笑着对王晏宁招招手。

“晏宁，今日你出了多大力，我都有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妹妹，世子的姨娘，再亲不过的，来日但凡有人敢负你，比得过了我燕王府。”徐灵犀拉过王晏宁，郑重许道。

王晏宁大为震惊，她不过一介平民，何德何能能跟燕王府攀上亲，她看向何慕言和朱棣，何慕言没有说话，朱棣却朝她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徐灵犀的说法。

“谢王爷王妃抬爱，我……”

“叫姐姐。”徐灵犀嗔道。

“罢了，晏宁，能得此大缘，是你之福，今日我即在此，便做主代你父母认下了燕王府这门亲。”

听何慕言如此说，王晏宁也不再纠结，大方叫道，“谢谢姐姐、姐夫。”

“哎！真是我的好妹妹。”一时屋里倒也笑声一片，世子在徐灵犀怀中也仿佛感受到此时的氛围，安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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