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安乐还身处于月涌市的时候，他便能在教堂中对信徒施加暗示。

当初安乐也是凭借这一点，把陈夜吓得够呛，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安乐即便没有把苏离的灵魂拉入教堂，但是借助触手，对他施加一些微弱的心理暗示还是没问题。

在苏离眼中。

这位俊美的医生挂着温和友善的微笑，言辞亲切，让他慌乱不安的心情迅速安定下来，下意识的想要去信任、亲近对方。

所以，面对安乐的问题，苏离全都一五一十的回答。

在问答的过程中。

安乐很快察觉到，苏离真实的性格，和之前那种癫狂、阴郁、狂躁的状态截然不同。

竟是十分的……软？

像是一团人畜无害的棉花，任人搓揉也没关系的那种。

转念想想，这恐怕才是石族男性的普遍性格。

在母系氏族中，男女负责的工作职能是反过来的。

女性才是狩猎、战斗的主力军，而人数偏少的男性则受到女性的保护，像是温室里的花朵，负责生产、制造等后勤事务。

当然，每晚还要被族里的女人们压榨。

‘这种生活，好像还挺不错的？’

安乐在心里感慨。

‘真不知道该羡慕还是同情他们。’

‘起码前世地球上的男人们，应该很向往这种生活。’

抛开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从苏离的回答中，安乐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

苏离，没有这两个月以来的记忆。

说是完全没有也不准确，那些记忆对他而言，就好像是早上刚醒时，对昨晚做的梦留下的印象。

那些残存的痕迹，在快速从他脑海中褪去。

也就是说，在患上异石病后，苏离的思维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对周遭事物的感知像是隔着一层水雾，而他所做出的行动、说出的话语，也慢慢的变得不像他自己。

甚至于，苏离最后清晰的记忆，都是在维护一件异石设备。

他只觉得自己打了个盹，就身处于这压抑漆黑的房间里，眼前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医生。

苏离一开始的诧异和惊慌，也就可以理解。

而在安乐看来，苏离的症状更像是……

在这患病期间，灵魂被某种不可知的存在所劫持，并且借由他的这具身体，降临在现实。

可问题在于。

这个存在，是什么呢？

‘是异石？还是……’

而听完安乐的话，苏离缓缓睁大双眼，面露绝望之色。

“这么说，我得的……是异石病？”

“你是苏黛找来的医生？”

这个衰老的男人悲哀的叹了一口气。

“唉……这个蠢丫头。”

“在发现我得病的第一时间，就该把我烧死的！”

“现在还连累了这么多人，要陪我一起去死。”

他又问道：“医生，你知道现在的感染者有多少吗？”

安乐答道：“据苏族长所说，一共43人。”

“43人……还好，还好，我还没有成为石族的罪人。”

苏离认真的盯着安乐，双手微微颤抖，却极为严肃的说道：“医生，我的妹妹是非常固执坚决的人，凡是她认定的事情，极少有更改的时候。”

“如果只有我的话，她一定不会听的。”

“但她既然委托您来为我治病，可见她对您的信任，所以……”

苏离干枯的嘴唇颤动着，连带着他脸上的皱纹愈发深邃，看上去更老了几分，像是在犹豫和挣扎，但他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所以我拜托您，劝说她放弃对我们的治疗！”

“最好能直接把我们全部烧死！”

“这才能让石族继续留存下去。”

安乐被他这悲壮的情绪稍有感染，皱着眉问道：“异石病，真的没法治吗？”

他本以为苏离之前的悲观，是精神被污染的结果。

现在看来，苏离乃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他已经必死无疑，还会因此危及到更多的石族人。

苏离：“这是……绝症！无药可治。”

******

在这之后。

安乐便和苏离一起去探查了这栋房屋内其他病人的情况。

他发现，绝大多数患者的症状不算特别严重，只是脸上长出了些许异石斑块，思维和理智都和常人无异，就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悲观、消极。

当然，也有重症患者的存在。

有三人和苏离的状态相似，陷入易怒、狂躁、不安的境地，精神受到了污染。

送上门的污秽理智，安乐自然不会放过。

在进行“治疗”后，这三人从狂乱中恢复。

同苏离一样，他们对患病时的记忆十分模糊，像是在发高烧时所做的梦。

这三人和苏离，是最初患病的一批人。

其余人都是被他们传染得病的。

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最后所清晰的记忆，都在维护一件异石设备。

这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即便苏离对异石病抱有绝对的悲观态度，但……那是他的事情。

作为医生，自然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治疗患者。

干一行爱一行。

哪怕只是伪装的职业，安乐也要做得像模像样。

没过多久。

苏黛赶回了这栋特殊的隔离房屋。

而在看见恢复清醒的苏离，以及精神明显有所好转的病人们时，苏黛很激动。

“医生，您能治好他们对吗？”

安乐毫不犹豫的泼下一盆冷水：“苏族长，情况没有你想得那么乐观。”

“就目前来看，我没有一点治好病人们的把握。”

从患者的表现来看，被抽取了污秽理智后，他们的确有所好转。

精神的异化，必然会导致肉体的畸变。

反过来说。

精神的健康，自然也有助于肉体恢复正常。

但是安乐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暂时的。

那些异石已经和病人的身体融为一体，融入了皮肤、脏器、肌肉……乃至血液中，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们剩余的生命。

包括肉体和精神。

就算用强硬、精湛的外科手术，将那些看得见的异石剥离，恐怕过不了多久，它们还会重新长出来。

因为，名为“异石”的病症，已经渗透进病人的骨髓、血液！

安乐现在的手段，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从某个角度来说，苏离的说法的确没错。

异石病或许的确无药可治！

安乐将他所知的情况，还有苏离对他说的话，全都告知苏黛。

顺便从苏黛手里拿到了想要的古籍后，安乐便暂时离开，回到石族给他准备的房间。

至于苏黛会做出怎样的决定，那就与他无关了。

无论这位石族族长是打算听从苏离的建议、将患者尽数处死，还是准备一意孤行、寻找未必存在的治疗方法，安乐都会接受。

毕竟，这终究属于他们石族内部的事务。

安乐一个外人，可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

回到房间后。

安乐拿出古籍，准备翻看。

这本书，足足有十多公分厚，封皮古老，带有皮革的质感。

同时还有些许不太好闻的气味，像是用于保存的防腐剂。

封皮上写着——

《异石族史》

‘异石族？’

‘原来从一开始，石族叫做异石族？只是因为简化，而慢慢演变成现在的称呼？’

安乐心想，但是内心的冲动让他快速略过这点，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在手捧这本书的时候，安乐的脑海中，就不由得泛起一阵阵的热意，好像浸泡在温泉中一般，滚烫且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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