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所在是一座城中别墅,闹中取静,地理位置极佳。
汽车到别墅门口,徐闻老远看见张灯结彩,都是他没见识过的丧事风俗。
院中聚集了很多人,看见车过来都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车子刚停稳,车窗外已经停满了人,让徐闻觉得自己是个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怪物。
接下来短短两分钟,他先后认识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听着各种嘈杂的评价,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哎呀,这孩子,长得和四轮子一个样!”
“可不是,走那年才刚会走路呢,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二舅没福气啊,就这么走了,也没看见孙子一眼!”
“唉,造孽啊,徐家明明有后,这些年却愣是弄得跟绝户了似的。”
“要这个孙子一直在身边,老爷子心里有劲,徐家的生意何至于一年不如一年!”
“说那些还有什么用,现在人都没了。”
“这孩子浓眉大眼,看着就面善,绝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那可不!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他那亲妈太狠心了,这些年愣是拦着不让跟家里联系!”
“怪不了他妈!都是四轮子作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追求什么理想!”
“四轮子也是神经,家里独生子,这么大的产业,他说不要就不要,非要去当个戏子!”
“你别说,四轮子现在老上电视,身家不一定比徐家差呢”
“也不知道四轮子成家了没有,没准又有了儿子呢!”
“有儿子有什么用,老爷子去世前都发话了,不认四轮子这个儿子,家产全部留给徐闻,只认他一个孙子!”
“唉”
各种各样的讨论,从徐闻这个耳朵入,那个耳朵出,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就在这乱哄哄的氛围里,两个女孩搀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出来了,走路颤颤巍巍,却又心里急切,所以浑身愈发颤抖得厉害。
徐闻知道,这就是他奶奶。
老太太一出来,所有人都自觉让道,徐闻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双眼浑浊,盯着他似乎在努力辨认什么。
徐闻正犹豫要不要叫,老太太却突然嚎啕大哭,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由于老人家太矮,徐闻只能把身体弯成一把弓,这才能感受到老太太颤抖的双手和瘦弱的身躯,听着她含糊不清地大喊:“我仔,我仔啊”
作为一个江州人,他实在不太清楚这个称呼的含义,但对于奶奶对自己的思念,倒也毫无障碍的百分之百接收到了。
一院子的人跟着掉眼泪,好一会儿才在几个姑姑的劝解下,大家进了家门。
在晚上睡觉前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徐闻终于从一大家子差劲的普通话里,捕捉到了几个信息。
第一,徐家挺有钱,家里的生意至少也是数千万的级别,且从爷爷的遗嘱到奶奶的坚定态度,都是要把家里生意和财产交到他手里。
而对此,三个姑姑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见,倒是屋子里的几个年轻人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徐闻有印象,这些都是姑姑家的孩子。
第二,自己那倒霉催的亲爹真的没回来,这件事大大出乎徐闻的意料。
对于亲爹当年执意离婚、外出寻梦的事迹,他已经大概了解,但到底是自己亲爹死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回来看看吧。
听姑姑们的说法,这个小名叫“四轮子”的亲爹和家里是有联系的,至于为什么不回来奔丧,姑姑们都是一脸愤慨各种摇头,以至于徐闻也没听太明白!
当然,对于这件事,他也只是悄悄震惊了一把,没有太多的感触。
其实亲爹不出现也好,省得父子俩都尴尬。
毕竟亲爹和亲戚们不一样,面对亲戚们,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当成个傻子,由他们说由他们看,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面对亲爹,就不能再傻了,要不然显得两个都是傻子,跟遗传似的!
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后,接下来就是三天繁缛的丧事典礼,各种乡土风俗和发达的一线城市明明格格不入,却又分外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
三天后,徐老爷子的骨灰被安葬在山上。
直到站在墓碑前,徐闻的心情都是波澜不惊的,毕竟跟这罐子里的老头也没见过面,仅凭一份血缘关系,当然无法引起多少心绪波澜。
直到此时此刻,他看见了墓碑。
上面清楚地写着:“长子,徐戴寅,长女,徐戴丽长孙,徐闻”
徐闻的脑子就“轰”的一下炸开了。
戴寅,徐戴寅
他没办法把这个简单的重叠,当成是一种简单的巧合,再回想起这几天听到耳朵里似懂非懂的几句方言。
“四轮子也是神经,家里独生子,这么大的产业,他说不要就不要,非要去唱戏!”
“你别说,四轮子现在老上电视,身家不一定比徐家差呢”
徐闻当时捕捉到了“唱戏”“上电视”两个字,还以为自己亲爹是个戏曲艺术家,现在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唱戏或许是当演员的意思,那上电视,自然也就是电视剧咯。
这完全就是戴寅啊!
再加上之前和戴寅接触的种种,多年群演,没有家,没有房子
徐闻已经可以确定,戴寅,就是他亲爹!
这算个啥?!
葬礼的后半程,徐闻完美演示了什么叫呆若木鸡,以至于他这个反应落在亲戚们的眼里,都以为他是为爷爷的死而心生感伤,顿时各种感慨他孝顺懂礼,是个好孩子
而徐闻只感慨命运的奇妙。
丧礼结束后,一大家子开始坐下来,认认真真讨论徐闻的去留问题。
话题还没正式展开,老太太就已经开始哭,声嘶力竭地要留住徐家的唯一一根独苗。
徐闻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继承家业是不可能的,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他不介意时不时来看看奶奶,把一家子当亲戚处着。
至于徐家的家业,这么多年一直是三个姑姑在打理,那就继续让他们干着,也省得骤然被他抢走引发什么争家产的大戏,那就有的玩了。
他的这个决定,遭到了奶奶的强烈反对,但是姑姑三家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最后,老太太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临别之际拉着亲孙子默默垂泪,弄得徐闻都有些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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