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嘉定元年五月上旬。
临安的码头上下来一队押送囚犯的官人。此时天气已经颇热,官人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对囚犯也更加不客气。水火棍戳着抽打着带着脚镣的犯人,要他们快点走。
临安百姓这样赶罪犯的事情也有些习惯了,从二月开始,鄂州那边送来许多战俘。长长的队伍里面战俘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捆得结结实实在临安游街。临安百姓们把战俘要经过的道路挤的水泄不通,大家奚落咒骂着蒙古战俘,还对他们丢东西。
除了战俘,还有众多石灰腌过的首级用笼子装着游街示众。几千颗人头装了几十车,这可把临安的百姓吓得够呛。和那个一比,六个人的囚犯小队根本就不算什么。
囚犯送到大理寺,押送的官差们终于能松口气,大理寺的官员们则继续忙碌起来。大理寺卿开了个小会,在会上,他有些遗憾的说道:“赵嘉仁就知道给咱们添麻烦。就算是指认蒲家的倭寇,也不用专门送来。”
寺丞就是要负责审案,主管此事的寺丞笑道:“寺卿真的是聪敏,从那些蒙古俘虏中找出人来指认,蒙古主派去泉州的人无从遁形。”
此乃寺卿得意的事情,他脸上登时就有了笑容。在四月中旬,泉州知州送来大理寺几个人,说他们是蒙古人派到蒲家联络的人物。这稍微一审,除了一个根本不懂汉化的蒙古人之外,其他人都矢口否认。直说自己是做生意的。
大理寺卿已经比较相信赵嘉仁的说法,不过案子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就结了。寺卿就找了些已经明了身份的被俘蒙古人,找其中有可能认识那厮的去辨认。最后终于查清,那个被赵嘉仁俘虏的乃是忽必烈身边的一个管回回人的蒙古小贵族。
于是找了通译直接用蒙古话突然质问那个蒙古人,于是打开缺口。最后得到的口供是,泉州蒲家派人去蒙古人那里联络回回人。蒙古贵族在鄂州被击败之后,知道有赵嘉仁这么一号人物。从蒲家派去的人那里得知赵嘉仁是福建人,蒲家对赵嘉仁颇为了解。就派了蒙古人与回回人前往蒲家,想在那边开个情报点。没想到走到福建,赵嘉仁下令搜查过往船只,就被发现。
大理寺觉得赵嘉仁的机敏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怎么就能恰到好处的搜查呢?难倒他有什么秘密情报途径不成?现在赵嘉仁又送来了些倭寇,那些倭寇表示,是受到蒲家唆使,前来福建路为非作歹。而赵嘉仁在当提点刑狱的时候与倭寇们打过很多次。这个疑惑才得到解释。
“那蒲家乃是泉州大户,为何会勾结蒙古?”大理寺对这个问题比较疑惑。而且作为大宋最高法院,大理寺里面都不是菜鸟。蒲家那种地方豪族并不好动手,除非是全部歼灭,否则他们一定有办法找出定罪之人。从赵嘉仁的描述里面,蒲家为非作歹多年,已经有深厚的人脉与实力。该怎么让蒲家受到应有的惩罚呢?
寺丞知道此事的难度,他笑道:“赵知州精通兵法,他既然已经看出蒲家的不轨,想来把人送到我们这里,就是想讨个说法吧。”
这个观点并没有立刻得到支持,众人开讨论片刻,就得出不乐观的结论。大理寺人人都有事务经验,知道想打击铲除豪族到底有多麻烦。赵嘉仁毕竟只是个知州而已,铲除蒲家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
寺丞没有气馁,他继续提出建议,“我等若是调动,需要几个月。几个月里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不如告知赵知州,我们要办蒲家,需要赵知州先做准备。至于能准备到什么程度,就看赵知州的能耐。诸位觉得可好?”
大理寺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位寺丞又如此坚定。最后这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终于得到通过,大理寺就以寺丞的建议为核心给赵嘉仁写了份文书。
文书送到泉州已经是半个月后,这也是大理寺觉得棘手的原因。临安到泉州太远了,用朝廷的加急通道送封信就得半个月,动用军事准备的时间更久。估计从开始到结束,大概得半年才行。
赵嘉仁拿到文书之后真的是不胜之喜。他需要就是这份文书。身为知州,当然能给蒲家定罪,但是这个定罪很容易就被掣肘被推翻。大理寺定下的罪名就不是地方想推翻就能推翻的。哪怕是蒲家在地方上有深厚背景,能够收买大量福建官员,一旦大理寺定罪,想给蒲家平反也得好几年时间。
这次大理寺很识趣,他们给蒲家首脑蒲寿庚定下的罪名就是勾结蒙古。即便没有意图谋反四个字,以大宋与蒙古大打出手的现在,这个罪名已经没有什么余地。
就在赵嘉仁准备动手之时,手下禀报晋江县的知县逃到了泉州,晋江县有人作乱。
晋江县是上县,现在的知县就是赵嘉仁的陈表哥。这位表哥在福清县三年都是优评,陈家也使了力气,磨勘之后给送去晋江这个上县。只要三年还是优评,大概就能去临安做京官,再也不用到当流官。
赵嘉仁把陈表哥叫来,哪怕是对又蠢又勤快的表哥再不满意,此时赵嘉仁也得站在表哥这边。陈表哥当了几年官,言谈举止竟然进步了许多。至少他见到赵嘉仁的时候再没有我是你表哥的那股子莫名的优越感。
“赵知州。此次的事情也许是我操之过急,却事出有因。”陈表哥先来了这么一个开场白。
赵嘉仁让他坐下。陈表哥道谢之后也不坐,他继续讲述道:晋江那边最近些年吃牛肉的越来越多。杀牛在大宋属于违法行为。即便是老牛,报备也很繁琐。陈表哥连续接到好几起有关私自杀牛的举报,自然不能视若无睹。抓到犯人之后便枷了几个示众。没想到有那么一群人就起来闹事,冲进县衙打砸抢。陈表哥无奈,只能逃出来到泉州求救。
听了这些,赵嘉仁没有训斥陈表哥。此事真的不怪陈表哥操之过急,就是有那么一群人永远都以破坏法纪作为他们生存的基础。这些人背后也有蒲家的身影。
“把那些闹事的人名都写出来。此事绝不能饶!”赵嘉仁语气坚定的对陈表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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