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随着晚风传遍了宫城。

皇帝动作一顿，侧过头细听，琴声婉转中又带有一丝幽怨。这时候在摘星阁上弹《淇奥》，意图太明显，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杨千宜坐在摘星阁上拨弦，一边弹琴一边抬头注意这对面。杨皇后隐在阁内的帷幄后，看着虚空之处出神。

左启明呈上去的折子没有得到回复；今日的议事也没有结果；椒房殿派出去的人屡次被拦回来……

不过是个司空部主事，又不是什么大官。就算不予她杨氏，也还有崔氏，陛下到底为何迟迟不裁断？

心里的萌生出另一种猜测，她心神一惊。

这夜太宁静，静到让她坐立不安。当她得知皇帝去了桐影台之后，立刻唤了杨千宜，到摘星阁上守株待兔。

就算她这个皇后不再受宠，也不能让整个杨氏成为皇帝刀锋所指的对象！

杨皇后缓缓转动眼珠，视线聚集到自己的侄女儿杨千宜身上，眼里又是希冀，又是嫉妒。

摘星阁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帘后转出一人，向皇后恭敬一拜。

来人是德胜。问清楚了弹琴的人，他还要再跑一趟桐影台回话。皇后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告退。

“禀陛下，摘星阁上弹琴之人是杨千宜，皇后也在阁上听琴。”

皇帝双手撑在桐影台，身体向外探，仿佛想要看清对面阁楼上的人。他早就猜到是杨千宜在弹琴，但没想到皇后也在。

听到皇后二字，皇帝的手明显一顿，表情也不似刚才那么兴致盎然了。

这一切都落在梦华夫人的眼里。她走上前，贴心地为皇帝披上披风，温柔地说：“皇后娘娘定是许久没见陛下了，陛下去看看她吧。”

“不去。”皇帝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一把扯下披风，孩子气地扔在一旁，揽过梦华夫人的肩头向屋内走去。

“她们弹她们的，我们忙我们的。”

梦华夫人连忙搀住皇帝。皇帝走回桐影台，又唤了侍女奏乐，说是要看梦华夫人跳胡旋舞。一时间桐影台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全然盖过了琴声。

热烈奔放的乐声响起，传到摘星阁上。

杨皇后撑在榻上，听到声音后猛然起身，快步走到栏杆旁望着热闹的桐影台，看着屋内飞速舞动的身影，眼中的期盼一点一点点消散，眼底只余下幽黑一片。

“姑母，还弹吗？”一旁的杨千宜怯生问道。

“弹！为何不弹？”杨皇后口气生硬，声音中透露着失落和决然。

“就弹《采薇》。”

杨千宜闻言一惊，迟疑道：“这……”

“弹啊！”杨皇后尖声吼道，转过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向杨千宜刺来。杨千宜浑身一缩，低下头，挽起衣袖再次奏起琴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可是南唐氏族中启蒙之书，不可能有人不明白它的意思。

可是当着梦华夫人的面弹，这就很是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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