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释禅师仔细地将棋子放回盒内,并不抬眸,却突然开口道:“又有贵客登门,贫僧有失远迎了。”
王婉知道这贵客说的便是她了。她提起裙裾缓缓向前走去,躬身向禅师行礼。
“王氏王婉打扰方丈会友对弈了,还请方丈见谅。”
与永释禅师对弈的男子本是背对着王婉,听王婉自报家门之后,饶有兴趣的转过身来。
王婉抬眼,看见一张丰神俊朗却又熟悉的脸。
正是那日她在永嘉阁上看到的男子。
“在下早就钦佩王氏一族朗朗风姿,那日王小姐一曲流水至今余音绕耳,断弦之举更是清绝脱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人脸上带着笑,眼神温和,一身竹青色长袍飘逸,倒成了这暴雨暗天中独一抹的亮色。
“阁下谬赞,王婉愧不敢当。不知阁下是?”
“不过是凡世中一俗人罢了”那人笑意忽然黯淡了些,展开折扇掩了掩脸,“在下姓郭,姑娘称在下郭某便可。”
王婉虽现在才十六,可两世为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隐情。此人必定身份不一般。姓郭,只怕也是个幌子吧。她按下疑虑不表,顺从的行了礼。
永释禅师撤下棋盘,亲自前去倒茶。亭中一时只有王婉和那郭公子两人。王婉不知说什么,便转过头去看亭外的雨。
“姑娘可喜欢这雨?”那人率先发问。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良田百姓,同感恩泽。”王婉淡淡说道,并不泄露任何情绪。
“行无差错,语无咎言,王氏可真是教出个好女儿啊。”那郭氏男子轻笑,扭头看着王婉,他眼中不再有那日的审视,周身都透露着舒适安逸的气息。
“可惜少了些洒脱旷达,倒是不及那日断弦之举的美丽了。”
王婉神色一僵,本是向外倾的身体又不动声色地坐回原处,低头盯着鞋面。
不及当日之美?那他的意思是说今天自己不美咯?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无不对她容貌表示赞扬,便是每次出行,偷看者,议论者,艳羡者数不胜数。更有觊觎之人如那杨敏之、萧承衍……
但怎么说都是夸赞褒扬,从未有人说她不美。
说到那日断弦,王婉又想起这人向她举杯相祝的举动。暂时按下心中的不悦,朗声问道:“那日郭公子遥相举杯,不知是何用意?”
男子先是一愣,又骤然笑了起来,眉目舒展,甚是书卷气。他摇了摇折扇,悠悠说道:“自然是敬姑娘琴弹得好,让人身临其境了。得闻一曲《流水》,郭某感觉自己便如同激流中的一朵浪花,心神难以不澎湃。”
王婉信,但也不信。当日此人能连射三箭大杀北梁锐气,又能解她琴中之意,有这样的功力和见识,怎么会甘心只做一朵浪花?
“郭公子说笑了。当日公子箭术超群,怎会是随波逐流的浪花?”
“小姐看到了?”
“嗯”王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不过是看不得北梁气焰嚣张欺人太甚的样子罢了。”男子随口笑道。
“公子倒是心系家国,阿婉看公子倒是比前几日更伟岸了。”
那郭氏男子闻言挑眉,随即反应过来王婉这是在回复自己刚刚说她不美的言论,顿时大笑了起来,玉面也因为大笑变得红润了些。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爱记仇?”他也不气,调侃道,“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王家女,岂不是日日不得心安,每日三省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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