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那个简短又充满童话气息的小故事，余漫当场把新款爱马仕包送给了月姐，然后又听了一个被迫“扶弟魔”的小故事，还蹭了顿外卖，最后带着郑语曼曾经的住址和大致准确的老家地址离开了会所。

回孟家是不可能回去的，打死也不能回去。

余漫找了家便捷酒店睡了一觉，连夜登上了郑语曼——郑霞老家的高铁，又转了两趟大巴，她才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月姐口中的小洋楼，这跟窈窈之前发的消息内容是对得上的，最对得上的，是村口阿姨们的议论。

她改道去了一趟警察局，踩着下班点儿确认了那是郑语曼老家，并且主动认领了郑语曼的身份。

她说，她是回来扫墓的，但是不想跟那对吸血鬼爹妈打交道。

迟是迟了点，不过现在临近五一小长假了，一线城市的打工人不容易，乍一听也不会太突兀。关键是，当地警察信了。

余漫心满意足，找到了唯二的饭店旅馆之中离警察局最近的那个，投了宿。

地方乡镇上的饭店旅馆，二楼住宿一楼办酒席，热闹的时候人满为患，冷清的时候连个前台都不需要有，比如现在。

老板娘和她直逼两百斤的女儿送余漫上楼，等老板娘一走，她女儿就一把捞过余漫在高铁站买的背包，凑过来一边开门一边说：“哎呀我嗦，昵回来就回来，驻就驻嗦，找窝就好了嗦，窝麻看见落又要搜你钱！”

浓郁的方言听得余漫一愣，半天才听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合着，这姑娘认识郑语曼？而且关系还不错？

“窝们都好些年么见面了，昵最近在搞莫斯啊？”

余漫缓了一下，愣是差点儿没接上，她酝酿了一会儿，还是用了普通话，她说：“辞职了，这老板不当人，钱少事多的。太久没回了，我都忘了我们这的话要怎么说了……”

“曾常曾常，窝也忘落普通话么说咯。昵能听懂嗦？”

“能！”余漫点了点头，连蒙带猜，大概意思还是能懂的。

她跟着进了房间，地方倒挺宽敞，比便捷酒店大多了，还有一张不算破旧的棕色单人沙发和玻璃小茶几，看起来不像是酒店旅馆，更像是上世纪装修的自家大房间。

“昵困落嗦？”

“啊——哦，还好，不算困。”

“裂兜蒿，窝嘿香给昵聊聊天儿嗦！”

余漫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用听多懂，反正意思她能懂就行，之前去偏远地方写生的时候，也不乏这种情况。

老板女儿非常热情，而且很豪爽，就是有点儿怕她妈，所以在她被她妈叫走却悄悄跟余漫说待会儿再来聊天的时候，余漫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可谁知道，她才洗完澡房门就被敲响了。

余漫先是一惊，都从包里找到水果刀了，却听见那姑娘的声音传进来，对方轻声问：“昵水了么？”

“没有。”余漫反手把水果刀塞进枕头下面，过去开了道门缝，看见的确是她一个人，这才撤开抵在门后的腿，侧身拉开全部的门，让她进来。

“进来吧，我刚洗完澡，房间有点儿热，你……”余漫看着对方进门后，才发现她手里还拎着一袋子零食汽水。

这是打算彻夜长谈？

那正和她意。

这姑娘看起来就心宽，事实上真的挺宽的，一晚上，就把自己最近二十年的人生说了个干净，连带着她凶巴巴的母亲和软脾气的父亲，还在余漫的引导下，把郑语曼也就是她口中的郑霞初中之前的生活倒了个干净，五六年连条QQ微信都没有发过的小学初中同学，这姑娘根本不会意识到余漫是假的。

天光乍现，余漫拉严窗帘，又床上的人盖上被子，转而曲腿坐在沙发上，慢慢捋了捋这姑娘的话。

照这位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的描述，郑语曼小时候就被重男轻女，能活着就是因为她爷爷，能上学就全靠村委会监督了，而在郑语曼靠上市里高中的时候，她爷爷故去，她就被她父母送去了“报名就免学费还送八千”的三无职校，紧接着，郑语曼基本上就跟家里断了联系，最开始还会打电话要生活费，后来直接人间蒸发。

直到后来郑语曼的弟弟从网上看见郑语曼风光无限的照片，然后再以疑似被拐卖的失踪人口的由头报警，这才把人找回来。

再后来就是郑语曼险些被亲生父母告上法庭，然后不得不支付父母生活费，并且被一干奇奇怪怪的亲戚赖上，这个事在当地人尽皆知，在背后啐他们一家的人比比皆是。

后半段跟窈窈说得差不多，窈窈说，郑父郑母吸血女儿，漫天要价，并且屡次威胁，也正是因为这个，郑语曼才会因为钱被人骗，一次被男人骗，差点儿被家暴打死，一次被无良中介骗，进了会所卖酒卖笑。

这故事并不动听，甚至很凄惨。

孟斯南说，郑语曼有对孟北不利的心思，他说，郑语曼背着孟北跟别的男人鬼混，他还暗示说，孟北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郑语曼。

小文说，郑语曼奢靡成性，没头脑还爱发脾气。

但是，没人说过，郑语曼还有这么一段催人泪下的过往。

当然，余漫哭不出来，比起同情童年不幸的郑语曼，她还是先同情一下自己的好，孟北说不定已经在找她了，她解释不清为什么她跟之前不一样，更没办法说明白这种灵异事件，她身体还在孟斯南那边照看，如果孟北要计较，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头天光大亮，余漫揉了揉眼睛，又去洗了把脸，她得抓紧弄清楚，至少，至少早一天弄清楚就能早一天想办法回去，那时候就算是被发现，也不会有任何的证据。

而最关键的是，余漫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个身体里跟别人打交道了，特别不想，尤其是孟家父子。

她深深吐了口气，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姑娘，转身去小洗手间洗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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