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漫眯了眯眼，这声音……

她抬着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但是余漫也得贴上去才能听清楚全部对话内容，又又听了几句，她额角抵着门框，轻轻弯了弯嘴角，她还有老师和师姐的呀……

此刻，余漫的唯一嫡亲师姐、她老师冷秋月的唯一的亲亲侄女冷欢，正在休息室里对画廊负责人声讨，年轻姑娘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纯棉长裤被收在靴子里，上身的灰色套头卫衣上映着夸张的睡莲，明艳俏丽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冷欢毫无形象的坐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微微弓着腰，质问面前汗如雨下的负责人。

负责人叫钱倩，平时就很好说话，要不然也不能负责跟一干搞艺术的活祖宗、真财神做对接工作，此刻被逼问到连个含糊其辞的解释都拿不出来，只顾着擦汗了，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冷老师的学生果然跟她一样口齿伶俐又聪明难缠。

冷欢气笑了，问她：“你是哑了吗？一问三不知？”

“是谁要加周湾进来的你不清楚，是谁同意更换画作、更改时间的你也不知道，就连其他的画去哪儿了你也不了解，什么都搞不明白你当什么负责人？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知道什么？”

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了，只听过谁谁谁死了多少年然后他的画被卖出天价，可她这仅一面之缘的小师妹还没死呢，画就莫名其妙不见了，还没死就打算收藏着炒一波？反倒是被预订了的那副天价向日葵还在展出。

冷欢不依不饶，书香世家出身的姑娘去各国游学了一轮，上个月才回来，身上并没有多少传统书香世家姑娘的文静和平和，反倒是有几分泼辣劲儿，好好的问句，从她嘴里出来愣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师姐，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

“谁是你师姐？”冷欢终于又注意到一边的周湾了，一点好脸色没有，反问道：“余漫是师父三四年前新收的徒弟，你是什么时候收的？我怎么没听师父提过？”

周湾脸上一僵，悻悻道：“我也是咱们美院的……”

“不好意思，我记得我们那一届少年班是最后一届，后来又重新开班了吗？”因为母亲和姑姑的原因，冷欢入行非常早，字都写不全的时候就在跟色彩打交道了，上学时又赶上美院跟风隔壁学校搞少年班，她就上了，导致后来的毕业的时候她都不满十五岁，不过跟风不成功，学校后来就取消了这一规定，她会出去游学也跟这个有关。

周湾被噎住了，偏偏噎人的人并不觉得，看了看周湾，而后又恍然大悟般补了一句——那得叫学姐，不是师姐。

噎住了人的冷欢并没有什么心思管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学妹，她今天算是奉师命而来，任务明确，过程简单，操作轻松，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负责人一问三不知。

“你这个态度的话，我拿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冷欢叹了口气，看着钱倩脸上一闪而过的庆幸，拖长了调子，“那就只有让我老师来跟你们沟通咯！”

“虽然她最近在忙博物馆那边的事情，不过谁叫她收了这么个徒弟呢，再忙也得抽空出来管一管这个事儿，你说对吧？”

钱倩瞬间白了脸，余漫老师是谁，冷秋月啊，以冷秋月在业内的影响力，一旦事情发酵，他们画廊就是再有名也得歇几年了……

这个责任钱倩是担不起的，这早该想清楚的事情，她居然现在才开始慌，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冷欢要打电话了她脑子里嗡得一响，一把摁住冷欢的手。

“你干嘛？抢劫啊？”冷欢狐疑的看了眼这个负责人，抽走手机，“外面都是人，你想干什么？你们画廊挺出息啊，我师妹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就打算讹上我了？”

“没有没有……”

“哦……那你是打算说了？”冷欢晃了晃手机，一目了然的联系人页面里正中心就是冷秋月。

钱倩咬牙，心一横，瞥了眼周湾。

冷欢扭头，视线撞上往外退的周湾。

“你去哪儿！？”

“周湾？！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冷欢推开钱倩就要去抓周湾，可周湾转身就拉开门闪了出去。

然后一头撞上余漫。

“你……”

“你……”四目相对了一瞬，两人各自捂着头后退半步，然后周湾推开余漫就跑了。

措不及防被推上墙的余漫清晰的听见咚的一下，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手肘，就看见冷欢追了出来，冷欢当即就没刹住车，惯性把自己甩到余漫旁边了。

少顷，冷欢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确定，试探着叫了一声：“余漫？”

余漫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冷欢在国内时，她还不认识老师，她投入老师门下后，其实只见过冷欢一面，那还是上个月月底的事情，老师安排她们一起参赛，有一些事情要交代，这才见面。

所以，冷欢这句“余漫”不是认出来了，恰恰是因为没认出来，因为不熟悉，所以长得像就很容易认错。

余漫定了定神，刚要开口解释认错了人，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她说：“不好意思，您认错了，我是她远房表姐，我叫郑霞。我们好多年没见过了，谁知道才联系上不久就听说她出了车祸……我之前听听她提过几回这个画展，就想来看看，我这个姐姐做得不好，也不能为她做什么，可是替她来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画展还是可以做到的。”

“表姐……好。我是余漫的师姐冷欢。”冷欢忍不住又打量了一遍，别别扭扭的问了好，心说这也太像了，他们家基因这么神奇的吗？

余漫点头微笑，主动提起周湾，“刚才那个姑娘是另一个画家吧？我看那边的海报有她的照片，不过漫漫之前没说过还有别人的画一起展出呢！”

“她……她就是个……算了，她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她还能退学不成？郑小姐你别担心，小师妹的事我们会管的。”冷欢终于想起来了，却忍不住想周湾现在跑有什么用？难不成是怕她动手？这不是有病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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