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鸣蜩,吵得人心烦躁。
麻衣少女王扶景倚在斑驳掉漆的太师椅上,懒洋洋拄着下巴斜睨着一个形容秀美,二十岁出头的妇人。
“芳娘,你刚刚,说什么?”
芳娘愣了一下,回想着刚刚的话张嘴干巴巴儿道,“我说你要私奔的汉子不是良家,是个瞎眼没皮的负心汉。”
王扶景眉头一攒,乌黑的眼珠仿佛又大了几分,“上一句。”
“哦,”芳娘想起来了,“你可倒好,一声不吭撞了墙殉情,天可怜见的!那天杀的转脸就娶了别家的娘子,还是徐秀才重情重义,不分死活的养着你……”
“嗤~”王扶景不屑的轻笑一声,继而又看着芳娘咯咯咯的笑起来,像是听见什么大笑话似的。
起先还是咯咯的笑,然后是大笑,笑得面目狰狞,身体乱颤,笑得芳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个绵长的激灵。
王扶景止住了笑,笑眯眯地道,“我撞了墙?还殉情?”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芳娘,顿时提高语调,满口霸气,“不要以为我记不清东西就敢糊弄我!这世上只有我让别人撞墙的份,我哪会撞墙。”
“还撞墙!怎么是这种小家子气的死法!以我的绝世风采,定要死的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才行。”
“砰!”王扶景一掌拍到老旧不已、吱呀呀乱蹦的八仙桌上,惊得芳娘浑身一抖,又听她继续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还有!我怎么会那么老实的送死?要死也得拉上几个死敌一起去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她一脸询问的语气,少顷又猛地拍手,一脸欣喜地道,“对了,是买一送三!”
芳娘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可言说,她看向王扶景的眼神开始充满了怜悯,“小娘,你……”
“什么?”王扶景皱着眉头斜乜她,显是对芳娘的表现不甚满意。
芳娘叹口气,麻利地起身向屋外走去,她满是遗憾地摇摇头,煞有其事地感慨着,“完了完了,人都疯了,可怜徐秀才还要养着她。”
王扶景愣在原地,看着芳娘娇软动人的背影奇怪道,“这人有毛病啊!自说自话还不够,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噗~”
一道笑声传来,王扶景皱皱眉头喊道,“徐仲臣?”
果然,一道修长的身影钻入陋室,带来一股热面的暖风。
来人体裁修长,面皮白净,五官俊致。其眸如墨点,唇若涂丹,乍一看透着股不可逼视的贵气。
再看时,那股贵气又被严严实实地收敛起来,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说起话有如碎玉碰冰响,低沉清爽,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凉快了几分。
“娘子,看起来你精神好多了。”
虽说穿着浆洗泛白的麻布长衫,但看起来长身玉立、璧立亭亭的,俨然一个落难的翩翩公子。
王扶景毫不收敛地打量着这个白饶的相公,只觉得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居心不良。一场富家女子被破落公子打昏绑架以骗取钱财地位的大戏在脑海中迅速呈现,但是王扶景很好的隐下了自己的猜测,看起来十分淡定。
“你长的倒是挺招蜂引蝶的,”王扶景直直地看着徐仲臣,大大方方夸赞道。
不过,她看向徐仲臣略显单薄的身板,就是样子弱了些,跟白条鸡似的。
“开个价吧。”王扶景微不可察地用嘴拱了拱茶杯上的碎茶沫喝了口水,眼角迅速地瞥了徐仲臣一眼。
又放下手中看起来十分廉价的茶盏,翘起二郎腿,“你要多少银子才能进我的园子?”
与其纠结此人是不是想要谋害于她,不如遂了他的愿,把他买进园子。苗子好的话收做儿子也不是不可以,多大点事儿,不值一提。
“呸,”王扶景咂着舌尖吐出点茶叶渣子,这茶叶……真难喝。
“娘子,”徐仲臣正儿八经看着王扶景,“这个院子,这个家,尽然是娘子的,为夫早便是娘子的人了,何须用买。”
这个答案王扶景并不意外,她挑挑眉,看来此人倒是不图财,是图她这美绝人寰的美色啊。
她将手指搭在八仙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换着手指头敲着,略一沉吟道,“也可,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客气啦。”
徐仲臣点头笑起来,霎时间一室粲然,“娘子何须同我客气。”
“嗯,”王扶景也笑眯眯的,“不客气,不客气。”
世上属软刀子最是难防,她要走委实不能青天白日的走,需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毫不客气的走,好遂了徐仲臣的愿不是。
是夜,果然夜黑风高,极为适合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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