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乾曜终于叹了口气,不敢再装,谢罪道:“武郎莫怪,我……刚刚鲁莽了。”
武余淳扔了酒壶,冷笑:“得罪大房的又不是我,何预我事?”
他叹了口气,把盈盈拉起来,说:“你跟源乾曜去他府上,大房若来要你,我和他们说。”
盈盈微微偏头看探花郎,源乾曜神色淡淡的,一派平和无谓,对武余淳的安排不置可否。
盈盈却想,武余淳对大房,向来圆滑世故,若是一会儿吴崇烈真的来要人,武余淳怎么可能自己得罪人,只怕会拉这连官场都没迈进去的探花郎挡枪。盈盈便摇摇头,说:“不敢麻烦探花郎。”
源乾曜闻言,也忍不住看他了。
武余淳知道盈盈这人性子向来别扭,却不理解他这关头又犯什么疯癫。
刚来武家的时候,盈盈就是和顺而谦柔的,武余淳那时候心里还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巧取豪夺来的人能这么配合也算是良缘了。谁知道他在床笫间耕耘得正高兴,伸手一抓盈盈的脸,却摸到了满把的血——这人不声不响、不反不抗,自己咬舌了。武余淳的满腔热情,就在这血水里被浇得冷透了。
后来时间长了,盈盈被打得总算乖了,可是往往是闷声挨打,别人不停,他也不求饶,一副任人往死里打的样子。
挨完打,也还是乖的,不声不响地任君采撷,再有什么事,却还是要犯拗,就那么柔和地、谦卑地犯拗。
武余淳和他讲道理,他就垂着眼说:“是。”,让他去做,他却继续说:“求阿郎……”
武余淳让人教训他,他就安安静静地任人把自己拖下去;武余淳不喊停,他就算皮开肉绽了也不吭声,好像他人还没被打死,就已经没了魂。
到最后,妥协的反而是都是武余淳。
其实武余淳前思后想都理解不了的事情,从盈盈的角度却很好理解。从咬舌自/尽那次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条命从来不由自己掌握。所以他不争也不求,只是柔和地坚持着。
这次,他又要坚持。
武余淳皱眉白他:“不跟着走你要怎么办,爬武……”
“盈盈。”源乾曜忽然说话了,从兜里掏出几文钱:“趁着西市还没关门,能劳你帮忙买几个蒸饼送去我府上吗?”
盈盈默默看着探花郎的冷清透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人不是不明白让盈盈去自己府上的后果,他心知肚明,可就是不妥协。
盈盈向来不爱麻烦别人——他知道自己陷进了烂泥里,实在没必要把人往里拽,可探花郎只是和和气气地向他伸出手,耐心地等他回应。
盈盈便忽然自暴自弃地想,那他们就一起陷进去吧!陷进这烂泥里,在高照的阳光下,他们一起,一寸寸从外面剥落,一点点在内里腐烂。
他看着探花郎的眼睛,问他:“这么晚买蒸饼吃,不怕吃坏了肚子?”
探花郎朝着他和缓而抚慰地笑了——这样清冷孤高的人,笑起来却让盈盈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不怕。”
盈盈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畅意的笑,这笑短促而忽然,可却有一股郁气终于倾泻而出。
他接过了探花郎手里的钱。
从那时候开始,武余淳就知道,他永远不会得到盈盈。他柔软的反抗、懦弱的冷眼,武余淳从来没懂过,可源乾曜懂了。武余淳从来不能做的,源乾曜宁愿得罪人也做了。
那天晚上,源乾曜陪着武余淳又喝了两壶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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