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阴阳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忙活了这么久,如今已是日渐西沉,月上柳梢。
刘阴阳抬头望上刚刚露出几分颜色的星空,只见紫微垣中白气漫漫,本应朗朗如皎的帝星被一层白茫茫的有如迷雾般的雾气所笼罩,他心下暗道不妙,伸出左手,食指的指尖在其他四指的关节处飞快的点过。
秦娘子看的是眼花缭乱的,只觉得他那食指动如脱兔,手速快得她根本看不清个数来,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清他都点了哪几个位置。她只能张大了嘴巴,一脸崇拜的看着刘阴阳,惊讶不已。
刘阴阳手里一边点着,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帝星不明,妖君乱世,生灵涂炭,京城一空!”言罢大惊,左手食指停顿在无名指第一关节处无法动弹,再也推衍不下去了。不由得摇头苦笑,打从他破了祖宗的规矩给谢昭昭用了照魂镜显了原身,他这身修为便十不存一了。推演未来的能力急剧下降,否则焉能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境地而无法趋吉避凶?
不过,刘阴阳也并不后悔,当时他若不用祖宗传下来的那面照魂镜,根本就无法探知谢昭昭的原身来历,必将失去这个小徒弟,失去这个小徒弟倒也不打紧,可他将失去他这一门世世代代穷尽毕生心血追求的那个梦想,进入山海经大荒西经中那座灵山,名曰丰沮玉门,那灵山百药爰在,日月所入,乃是十巫升降之所。他这一门便是十巫之首巫咸先祖的后人。
刘氏一门本不姓刘,只是因故不得不隐姓埋名,世代以刘姓相传。
算及此,刘阴阳不得不停下来推演,力所不逮,再若强求,视必心血崩殂,伤及内腑。
一干人等到了王赛的院子里,王赛遣奴婢打扫出第二进院子的两间上房来分别给赵棠棣和刘阴阳住下,将西厢房分给秦娘子和十姑娘暂居。
旁人都是忧心忡忡,只有赵棠棣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忽然摸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小肚子,对王赛道:“我说赛兄,来你府上这半日有余了,也不见有什么吃食招待,你瞧瞧,月上中天了,你就准备让咱们饿着肚子睡觉么?”
王赛拍了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众位贵客还未曾用晚膳呢。我这便叫人去大厨房取些饭菜来。”
过不一会儿,遣去取膳食的奴婢回转来,报说:“小主子,咱们几个听了小主子的吩咐去大厨房取晚膳,可是,可是,此时已经是过了饭口了,再者,再得,府外围了好多官兵,人心慌慌的,那些厨子厨娘挤做一堆哭天抢地的,均收拾了随身衣物,打了包裹,准备解了府围,便要归乡去呢!”
说了一大通,无非在委婉的告诉他们家小主子一个事实:大厨房没饭!
王赛瞪起一双水灵灵的比小姑娘还要漂亮三分的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赵棠棣,双手一摊,那意思很明显:“没吃的小爷也没办法,你饿着吧!”
秦娘子正好在帮忙打扫花厅,听到小丫头的禀报,有些局促的走上前施了一礼,道:“赛公子,不知道您这院子里是否有小厨房?若是锅灶齐全,叫人去大厨房取些食材来,奴婢来做晚膳吧!不拘什么食材,总好过叫贵人们饿着肚子入睡的。”
王赛还没答话呢,赵棠棣却急着道:“有,有,他这院子里小厨房是有的,一应家什也十分的齐全,只是这厮平日里只管叫大厨房送吃食,小厨房闲着一直没启用过。刚好就在这进院子的后身倒座房里。”
王赛冲着赵棠棣翻了一顿白眼,自己的院子里有小厨房之事他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他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可见这货对自己院子的犄角旮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赵棠棣还真拿他自己不当外人哪!
秦娘子去小厨房忙活了,不放心旁人照看十姑娘,便将她抱到了刘阴阳房里,请先生照看一二。
刘阴阳将小丫头遣了出去,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师徒两人。
谢昭昭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师父,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咱俩住一屋行不?这天天的装哑巴能把人憋死你信不?”
刘阴阳伸出手指弹了谢昭昭一个脑瓜崩儿,道:“亏你想的出来,我一个大男人带个女婴同住,你觉得这合适么?再说啦,旁人不知道,你自己个儿不知道你多大年岁么?那日看照魂镜里显出你的原身来,看上去怎么着也有双十年华了吧?跟我住一屋,不合适,那是相当的不合适,所以,你还是憋着吧!等长大了就好了!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岂不闻《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有云: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么?你也跟黄帝差不多了,你不也是生而神灵么?所以,到三岁,你就遵循着黄帝的成长历程一路行去,也叫世人见识见识啥叫弱而能言,啥叫幼而徇齐!”
谢昭昭拉着一张苦瓜脸,假装委屈地道:“师父,咱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别动不动就拿徒弟寻开心?我要是真跟黄帝他老人家似的,弱而能言啥的,您老信不信我直接就被人当作妖孽给沉了江?”
刘阴阳嘬了嘬牙花子,没反驳她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谢昭昭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凡异于常人的,有悖常理的,都会被世人先视为妖,至于神仙什么的,那得是对人们有巨大的贡献,做出足以称为神迹的好事来,才能被人们公认为神。
谢昭昭对自己的处境一时黯然神伤,但她天生乐观,叹了口气,给自己鼓劲儿:“算了!多少人做梦想重活一次都求而不得呢,我能重头来过,还带着什么天生仙骨的,知足吧!已经很幸运了!师父说的对,珍惜当下!加油!谢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