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话,朱漆柱子后头的人又动了动,上官婷此时经过前头的惊骇莫名之后,总算是镇定下来了,心头暗暗盘算,
“便是他知晓那孩子出生的日期不对又如何?”
左右如今孩子没了,上官志也被黑衣人一刀捅了,捉奸还拿双呢,他没有证据!
想到这处一张脸便立时又回复了血色,对裴赫冷笑连连道,
“她是不是古道热肠我管不着,只如今我这孩子没了,你即是医术如此高绝,再想个法子让我怀上身孕必是不难的,只要你能让我怀上身孕,严世蕃在何处我便能告诉你,我有了孩子固宠,你拿严世蕃换富贵,这生意做的极是公平,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裴赫摇头,
“上官夫人,请恕裴某无能,此事决办不到!”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上官婷气得在后头跺脚,
“你敢走我便立时大叫裴赫对本夫人无礼,我看你还能不能把这锦衣卫千户做下去!”
裴赫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
“你有那胆量便叫吧!”
这女人名利心比天大,她若是舍得用名声拖自己下水,就不会是今日这般自作自受的局面了!
上官婷见裴赫当真转身就走,也是真急了,上前两步伸手去拉裴赫的袖子,裴赫如何肯被她拉住,脚下一错,立时身形一闪躲过,上官婷一个扑空,重心不稳便扑到了地上,膝盖重重的跪了下去,疼得她眼泪直流,当下索性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为甚么!为甚么!她有那点好为甚么,你就是不肯正眼看我一回,那怕是你正眼看我一回,便是为奴为婢我都不在乎,我也不会进了裕王府,也不会有今日!”
裴赫闻言紧皱了眉头,却是没有应话,他不用回头也能想到那柱子后头之人的反应,心中连连冷笑,
“你这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呀!”
他不说话,上官婷却是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来,哭求道,
“你瞧瞧我呀!我那一点比她差了,我相貌不美吗?身段儿不苗条吗?还是我不会琴棋书画?可你那夫人听说连字儿也认不得几个我那一点不如她?”
凭甚么她那样粗鄙的女子就可以得到你全身心的爱怜,我却只能跟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
裴赫闻言仿佛听到了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一般,很是诧异的看着她,半晌才应道,
“你以为脸蛋漂亮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么?”
若是那样的话?
我前世里又怎么会那般凄惨!
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有更多的人想要占有和摧毁!
你空有一张漂亮,却青春易逝的脸蛋,就想求一个一世的富贵和安稳,你把这世道想的也太容易了!
她即又入魔,自己又何必对她多费口舌,挪动脚步走了开去,
“裴赫”
上官婷伏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还未来得及伤心,一转头便见着一身素服的裕王立在自己面前,此时的裕王看着上官婷,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怜爱与痴迷。
只他的目光之中竟是不见半点儿愤怒与伤心,只是久久的盯着上官婷,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了一句,
“本王对你还不够好么?”
说罢再不看一眼伏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哆嗦的上官婷,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来人啊!将上官夫人押送北镇抚司,让裴赫问出严世蕃的下落!”
你当我真是蠢么?
那孩子我也怀疑过他的血统不正,王府里头你的所作所为,当真以为旁人不知晓么?
我以为你要富贵荣华,我便给你富贵荣华,你为甚么就不知足呢?
于是当日里武馨安并没有等到裴赫一起出宫回家,因为裴赫一出宫门之后,便又回了北镇抚司,第二日一早,待得武馨安从梦中醒来时,便听到了外头虎妞的咯咯笑声,
“爹爹你瞧牛哥儿是不是很傻?”
武馨安看了看旁边的小床,牛哥儿不在,想来是裴赫进来抱走了,
“呃好似真的有点!”
某位宠闺女的爹只稍一迟疑,便毫不客气的把儿子卖了,虎妞又咯咯的笑,
“爹牛哥儿他甚么都吃”
有人柔声应道,
“你别把手绢儿塞给他也别把茶杯给他那是爹的佩刀,更不能塞给他”
“那可不可以把阿黄的脚丫子给他”
“不可以”
“那阿黄的尾巴呢?阿黄的耳朵呢?阿黄的鼻头呢?”
“嗷”
有只不堪其扰的可怜狗狗终于受不了了,嗷嗷叫唤着跑出了门去,身后是虎妞咯咯的笑声,还有那啥子不懂,正在长牙甚么都往嘴里塞的傻小子,也跟着打哈哈笑了起来,虎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傻牛哥儿,那些你都不能啃,要不然你啃自己的脚丫子吧!”
待到武馨安起身推开内室的门出去时,便见得裴赫正坐在桌边,一面吃茶,一面看着闺女帮着儿子把他那胖乎乎的脚丫子,塞进了嘴里,小孩子身子柔软,牛哥儿毫无困难的一面口水横流的吃着自己的脚丫子,一面冲着虎妞儿直笑,
“娘!”
虎妞见着武馨安出来,便把牛哥儿的另一只大脚趾头也塞进了弟弟嘴里,
“娘,你瞧弟弟好厉害,他可以吃两只脚!”
武馨安翻了翻白眼,过去抱起了儿子,一面轻轻的拍着,一面冲裴赫嗔道,
“你就这么看着儿子被闺女欺负!”
裴赫笑着摸了摸鼻头,
“无妨无妨小孩子多啃啃自己的脚丫子,这牙才能长得快些!”
武馨安瞪了他一眼,
“少要为了护着你闺女就胡说八道!”
这厢抱了儿子,掏出帕子给他擦着嘴角的口水,
“昨儿你回北镇抚司审了上官婷?”
裴赫点头,伸手把女儿抱过来,给她打散了头发,用指做梳一点点的梳理着女儿黑亮的头发,虎妞的发量随了武馨安,又多又密,又太过淘气,每日里也不知要梳多少回头,
“那问出甚么来了么?”
裴赫哼道,
“进了北镇抚司的人,甚么问不出来?”
实则根本用不着他上刑,上官婷便已经甚么都招了!
你当为何全城搜捕都寻不到严世蕃?
原来严世蕃还躲在裕王府中!
那夜里严世蕃眼见得自己带来的人是一个又一个的被锦衣卫给拿下了,心知这是大事不成,必要成为人案板上的鱼肉了,立时瞅了个空便悄悄躲了起来!
他心里明白的很,锦衣卫在外头必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一出去,就会被捉个正着,便索性往那后院里钻,却是好巧不巧正正进了上官婷那院子。
上官婷那院子里如今死尸遍地,一个活人都没有,严世蕃挑中了那小世孙的屋子躲在里头,锦衣卫的人来此也搜过两回,却是生生被他给躲过了,之后王府的人回来,上官婷的人全死光了,陈氏又给她换了一批侍女,不过这间屋子因为是不知所踪的小世孙所用,下人们也只是匆匆进来收拾了一番,便将屋门紧闭,再没有人进来了!
严世蕃在这处躲了好几日,白日里不敢出来,夜里便从大衣柜子里爬出来寻东西吃,那小院里人少,食材也少,他也不敢偷多了,以免让人发现,便只是每一样都少少的吃一些,如此这般几日下来,竟是让这大胖子,生生瘦了一圈儿,人都脱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