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万昌吃了酒在家里睡得死沉,第二日若不是被儿子的哭声吵醒,起来发现家里灶冷锅空,高小姐的衣裳全数不见了踪影,还不知晓自家的婆娘跑了,这厢急忙骑了马追出去,早已是人影儿难寻了。
回来家中见着相貌肖似亲母的裴赫,便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扫帚给了他一顿打,从此之后裴万昌在外头一吃醉了酒便回来毒打裴赫,如此直到裴赫十一岁这年。
裴赫自小生得好,到了十一岁这年已经是建州卫有名的俊俏小郎了,俗话说树大招风,他生得好又没摊上个好爹,裴万昌到这时节已是得了酒病,不吃酒便要浑身发抖,手脚发麻,只要有人赏他一口酒吃,便是他自己都愿意卖给人家,更何况儿子了!
却说是有一日,有人来寻了裴万昌,带来了十两黄金和一个胸大屁股大的婆娘,那人对裴万昌道,
“要儿子便是为了传宗接代,这女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再给你十两黄金,你有银子和女人还怕没有儿子么?”
裴万昌一听那是连连点头,于是就这么把儿子给卖了,裴赫这么些年来受裴万昌毒打,虽说父子之情淡薄如纸,但他也知晓被人牙子买了去,必不会有好下场,他自然是不愿的,却是被裴万昌亲自动手,将他绑了扔上了去往杭州的马车。
建州离杭州路途遥远,走了陆路又走水路,他被人喂食了迷药关入了大木头箱子之中,昏昏沉沉也不知多少日子,终于到了杭州,之后便送到了藤原淳一的面前。
藤原淳一是甚么人,自不必说!
他自见着裴赫之后,那是惊为天人,却是一反常态不敢动裴赫分毫,倒是将裴赫小心翼翼的养着,锦衣玉食的供着,又请了专人来教授他各种房中之术,待得大半年之后,他又被人送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待到了京城之后,裴赫见着深宫之中那名身着道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人,他才知晓,原来是当今皇帝痴信道教,一心想要练丹长生,延年益寿,又皇帝得了国师指点,说是要御童男童女五百,便可得长生,于是暗中大肆搜寻美貌的童男童女。
藤原淳一得了消息,为寻得大庆君主的对家族的支持,撒下大把的银子,四处搜罗相貌俊美的童男女献给皇帝陛下,这位海外来的金主出手极是大方,引得人牙子四处活动,便是建州那偏远之地也寻了过去,才有了裴万昌卖儿一事。
如此这般,裴赫不到十三岁的年纪,便入了那深宫大内之中,这大庆皇宫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所在,亦同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
裴赫在宫中,因着容貌俊美最是出众令得皇帝一见便喜,本是当晚便要侍寝,只那国师称道,
“此童男子相貌出众,身康体健乃是上好的炉鼎,若是与之交合,陛下离荣登仙道便更进一步,只如此仓促交合实在浪费这上好的炉鼎了,且待贫道用仙丹将其好好滋养一番,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功效!”
皇帝闻听欣然点头,
“国师所言甚是!”
如此裴赫又随在那国师妙真子身边,每日里打坐念经习那练丹之术,又按着一日三餐服用丹药,以期练好身体,为皇帝陛下早日位列仙班做准备,这帮子道士本就是坑蒙拐骗之徒,外头装着一派仙风道骨,内里都是头上生疮脚底流脓之辈,裴赫呆在妙真子身边又怎么会讨着好,偏偏他不但相貌生得极好,人又极是聪慧,学那些药材丹方那是过目不忘,一听便懂,妙真子甚喜他脑子聪明,倒也愿意教他一些真本事,如此又引得身边的徒子徒孙们暗中嫉妒,那些小道士们常常暗里骂他,
“就是个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众人明里不敢欺负他,背地里使的种种手段,却是阴损毒辣之极,裴赫在这样的境况之中挣扎求生存,其中艰苦当真不足以为外人道!
只这御童男童女得长生之道,本就是无稽之谈,如何能当真?
裴赫还未等到身子练成,便有皇帝陛下吃丹药上吐下泻之事发生,之后有人趁机上书奏报皇帝妙真子乃是招摇撞骗的假仙师,他所练之丹药俱都掺杂有剧毒,乃是暗藏祸心,弑君杀父之人!
皇帝一听自然震怒,那妙真子人头落地,身边的一干徒子徒孙,全数被下了大狱。
而他们这些进宫的童男童女本就是来历不明,自然不能放他们自由出宫,为防皇帝所做之事被传扬出去,因而全数都要被灭口。
而这时的裴赫因为服用道士练制的丹药已是一年有余,丹药的毒性已经慢慢渗入了五脏六腑之中,他原本就有陈年老伤,那是伤上加伤,病上加病,到这时已是沉珂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