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点头,他想起了墨羽的话,多多了解这里的人吧。
烟萝开始讲述:“那是发生在现代化大都市中的故事,注意,那里不是这种偏远地方的部落,而是城市那里的医院也不是这样简陋的小房间,而是正规的有好几栋楼的大医院。”
她着重强调着背景,随即说道:“那里的人也不信奉什么莫须有的神明,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懂得治病需要一个周期,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好等等这些道理。”
程漠点头:“嗯,明白。”
“我曾经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工作,是不是比这里要好多了?”
“确实。”程漠点头,这条件没法比。
“但在那里却发生了和这里差不多的事情呢。”烟萝讽刺地笑道:“甚至更恶劣。”
“在我还只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跟着观看我老师的手术操作,我老师是很厉害的外科医生,有很多手术都需要他亲自操刀。”
“他不知道曾救过多少人,反正我到他手下的时候,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这么多年做过的手术少说也有几千台,成功率一直都很高,许多同行也都真心钦服他。”
“我刚才说的很多话都是他曾教导过我的,他说别人把健康和生命交托到你的手上,那么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奋力一搏,必须要对自己,对别人负责。他就是那么认真的人。”
“当时我和其他刚刚毕业的实习医生们也都是满腔热血,决心要做像他一样伟大的医生,这理想却在某一天被击得支离破碎。”
烟萝的语声很平,程漠却能捕捉到其中微微的颤抖。
“那是看似很寻常的一天,我们刚刚完成了一台手术,患者是一名九十多岁的老人,送来的时候全身多器官衰竭,我们虽然尽力抢救但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生命”
“然后就听到抢救室外,病人的家属在大发雷霆,用难听的话辱骂我们,甚至还扬言让我们陪葬”
“其实这都没什么,这种事情我们也差不多习惯了,人在刚刚失去自己亲人的时候,难免会情绪激动,真的没什么”
烟萝的表情依然平静,语气中却是化不开的苦涩。
真的不在乎吗?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所以我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刚刚连续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大家都很累了,外面的声音也渐渐散去,原本这件事就应该结束了。”
烟萝停顿了一下,才终于艰难地继续道:“但是就在当天下午,那个骂的最凶的男人回来了,他随身带着刀具。”
“那个时候我恰好在休息室里小憩,然后就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声和一片混乱。”
“等我冲出门去,就看到了那一地刺目的鲜红,我的老师和两个同事倒在血泊中,还有好几个人被砍伤,其中包括一名护士还有前台的导诊场面一片混乱,很快就有保安和群众把那个行凶者制服。”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暇去管其他的事情,而是和其他未受伤的同事一起哭着试图抢救老师和其他人”
“但是根本就不行,我们根本就无能为力,血输入进去就直接从破裂的大动脉喷涌出来,老师身上中了几十刀,刀刀深可见骨,刀刀致命,这是多大的仇啊?”
“还有我的同事几分钟前还在聊天的朋友,尚带温热的身体就在眼前,却再也不能回话了。”
“我们当时满眼满手都是刺目的红,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手都在颤抖,却还是在试着抢救他们虽然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
烟萝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说到后面,她终究还是不能继续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明明是在救人啊,为什么就好像是我们杀的人一样?为什么?”
“老师曾经连续加班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地救人,下班后甚至走着路都能睡着我们曾经因为一台疑难手术的成功而兴奋地睡不着觉,又因为一台手术的失败而默默哭泣我们曾为了研究一个病症而通宵讨论,废寝忘食为的是什么?”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呐,你说都是为什么?”
程漠无言,这些为什么似乎比波波莎娃的还要尖锐。
不,都很尖锐,直锥心底。
“我们在学校学医的时候,在上课前必须宣读一则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愿献身医学,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我记得当初发下这个誓言的时候我的热血似乎也被点燃了,我一直都把它记在心底,也以最大的热情去践行它。”烟萝苦笑,“但在那一天我的心出现了动摇,这一盆冷水无情地浇下,只让我感觉透心的凉。”
“我们能救人,但终究救不了人心。”她停止了讲述,小山坡上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是不是和这里的有些相似?”烟萝再次开口,有些无奈道:“波波莎娃说我不懂,但她并不知道我是何等的理解她和她的奶奶,所以我才不希望她被情绪冲昏了头脑,那一定不是她奶奶想要看到的,就像我的老师也说过”
“不被理解也好,被谩骂攻击也罢,我们只要尽力做好我们能做的事就行。”
烟萝叹了口气:“只是我还是做不到像老师一样平静,刚才就失态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程漠说道。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烟萝笑了笑,能让这家伙说句话还真是不容易。
“没有,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程漠认真地说道:“遭遇了这种事,你却还能继续做一个医师,还能心平气和地给人们治疗,你真的很棒了。”
:请各位务必看一下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