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初升。
金鼎城东熙熙攘攘。
贩夫走卒络绎不绝,逃灾流民扎城一堆,墙角下,桥洞下,市场内,人满为患。
兰秀坊便坐落在此城东。
正是早餐时间,兰秀坊周遭卖早餐的小摊贩忙的瞻前不顾后。
“老板,再来两个肉包子,打一份油碟儿,只要红油不要辣椒……”
“老板,再来两根油条一碗豆浆,豆浆不放糖……”
“好嘞,客官你稍等,马上就来……”
“香喷喷的肉包子,刚出锅的油条豆浆来咯。”
“这么小的油条够谁吃啊?”
就在此时,吆喝两根油条的一位江湖汉子不爽的说道。
卖油条的老板赔着笑脸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位爷,我们这儿的油条是论根卖的。”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肩扛朴刀的江湖汉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让兰秀坊里面那些红人看了还以为我吃不起呢,再来两根,周围的所有人,每人两根。”
平白无故得了两根油条的温良不由得多看了那汉子几眼。
络腮胡子,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绝对属于凶神恶煞那种。
这也使得见状想要上去分一点油条的周遭流民,纷纷识趣的打消了心中念头。
这汉子三下五除二吃完油条豆浆,丢下几钱银子,拍拍肚子扛着朴刀就进了兰秀坊。
兰秀坊主打艺妓演出,其中也有一些妓妓其他娱乐项目。
例如说书,例如一些娱乐性的赌博,赌博无上下限,一个铜板也有可能博得万贯家财,同样的,万贯家财也能在旦夕之间输的一干二净。
这也使得兰秀坊成了大多数妄图一夜富贵的人最向往的去处。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不过要说最火热的,还是来自中原各个地方女子的绝妙演出。
传闻这些女子都是兰秀坊的坊主遍寻天下绝色,花重金聘请而来,而且光长得漂亮没用,你得有一手绝活儿才行。
就说金鼎城时下最热门的蝶舞姑娘,传闻舞姿犹如天上仙女,不似人间凡品,传闻只要她一起舞,就会迎来无数蝴蝶纷飞为其伴舞,种种玄妙,言语难说。
又说有一异族女子,最擅长的乃是一种名为“肚皮舞”的舞蹈,其舞姿暴露妖娆,将众多男人勾的是魂不守舍。
还有其她女子,譬如擅长抚琴,譬如擅长作画,但凡兰秀坊之红人,无一不有一技之长。
四根油条一碗豆浆下肚,舔了舔嘴角豆浆残渍,再联想到这些日子稀里糊涂死去的那些人,温良不由得默默感慨,活着的感觉,真好。
也只有每天早上看到太阳的升起,感觉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才会重新升起对生活的热爱,仿佛只要有朝阳,就能感觉到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这兰秀坊为四合院建筑,四栋楼,每栋占地巨大,高达三层,中门进去之后,只见四合院中间位置头顶一片片硕大的琉璃瓦挡住所有有可能降雨之处,阳光透过琉璃瓦照射进来,依稀可见空气中的点点尘埃,正门对面阁楼面朝东方,二楼是一层巨大的表演台,此刻这演台虽然空无一人,但楼下却是人满为患。
赌钱的,听书的,喝早茶的,应有尽有。
此时最为热闹的去处当为南面的阁楼,那里正搭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碟花生米,一壶热酒,一块惊堂木,一目盲老人。
摆设虽简单,但目盲老人说书功力不浅,温良虽才踏入兰秀坊,只听了几句没头没尾的故事,便很快被勾了过去。
只因老者所讲,正是关于阴门四大行的故事。
既涉及阴门,便不可避免的沾染一些神神怪怪。
也正是这些神怪,让听书的人深陷其中。
“却说那孙二娘梦见自家男人晚上站在门口不断敲门,他男人说道‘二娘,快去找些针线来嘞,晚了就缝不上了嘞。’”
“孙二娘被惊醒,疑心自家男人不是去出门做买卖了嘛,怎的这出去还没几日就回来了?但门外这声音的的确确是自家男人的声音,孙二娘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男人在外头遇到了什么情况,提前回家,至于要针线,也有可能是衣服裤子什么的破了。孙二娘当即披上衣裳匆匆去开门,谁曾想打开门之后一片漆黑,门外空无一人。”
“孙二娘不禁怒骂道:‘是哪个龟孙子王八蛋戏耍老娘。’这时候那门外的人又说话了,‘二娘,你往后退点,你踩到我的头发了嘞。’孙二娘当时一听,连忙低头一看,这一看,差点没吓的魂飞魄散。”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目盲老人压低声音道:“诸位看官能不能猜出孙二娘看到了什么?我告诉诸位,孙二娘只看到了一具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手上正抓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原来孙二娘的男人并不是出门做买卖去了,而是打着做买卖的名头出去落草为寇,结果第一次打劫便被官府抓了起来,被砍了脑袋,诸位请想,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地上,眼睛贴着地面,尸体自然是只能爬着回去……”
“嘁……”
一阵唏嘘之声,明明是青天白日,满堂听客却觉得脊背发凉,半晌没有动静。
目盲老人习惯性的抓起一把花生米混合热酒入腹,正是怡然自得时候,忽听得一声呵斥道:“什么狗屁玩意儿的鬼故事,吓吓三岁小孩子还行,老子不听了,真是无趣,无趣的很哪,兰秀坊的坊主哪儿去了,快去把蝶舞叫来,老子今儿个专为蝶舞而来,非得让她献舞一曲不可,大爷不差钱儿。”
温良好奇的随众人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熟面孔。
肩扛朴刀,满脸横肉,正是方才吃油条豆浆的莽汉。
“渍渍渍,斯文,真是有辱斯文啊,兰秀坊每日里想见蝶舞姑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差钱的主儿更是一大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蝶舞姑娘是什么阿猫阿狗土鳖都能见的吗?”
温良再顺这声音看去,心瞬间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