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野看着魏褚州拉着陆清影离开，一时心上泛上了些许苦涩。他强扯出一抹笑容，如书生般不染凡俗的脸上却沾染了些不甘。

从第一次见到陆清影，他就有着深深的自卑，那自卑像是刻进了他的骨髓里，难以抹去。

陆家与鹿家本是世交，但一个是前朝重臣武将世家，一个却是落魄不受重视的青衣文官。鹿家在陆家的庇护下成长，她也一直都是他仰望的存在。

鹿鸣野从第一次见到陆清影起，就将她奉为自己心里不可与凡世相融的神仙般的人物。

直到陆家落魄，他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有机会给她一个依靠。

向她登门提亲的那天，鹿鸣野紧张的像个孩子，却又无法压抑自己心里四处叫嚣的兴奋与雀跃。

鹿鸣野知道这样不合礼法，可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烂熟于心的四书五经，挨了家中一顿毒打，迫不及待地上了她的门。

这一切，却只因他一个荒唐的梦。

鹿鸣野自嘲的笑了笑，将一直背在手后藏着的御赐金榜攥紧了些，遇见陆清影的那份悸动与紧张这才慢慢平复。

什么功名，什么王权富贵。

他所求不过是意中人的一个回眸。

鹿鸣野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陆清影离开的方向，直到两人淡化成两颗小黑点，消失在人海尽头。

鹿鸣野的脑海里回想起他提亲那日，陆清影依旧有些薄凉的回答。

“鹿鸣野，你回头看看吧。比起我，鹿家更需要你。你和我，终究不能是一路人。”

陆清影那双漆黑的眼眸始终没有为他亮起，甚至哪怕是一分波澜也找不到。

深陷在回忆里的鹿鸣野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用力的手几乎快将那份珍贵的皇榜给拧出折痕了。

他喃喃道：“而今我金榜题名。清影，这样的我可否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就在鹿鸣野怅然的那一刹那，一声有些尖锐的男声划破了寂静。

“公子！”

鹿鸣野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书童小安。小安通红着脸，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鹿鸣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怎么在这呢？”

鹿鸣野又挂上了那幅读书人常常挂着的漠然的微笑，他悄悄收起了手中的皇榜，轻轻弹了一下小安。

“教过你坐如钟，站如松，形如风。何事如此惊慌？”

小安被鹿鸣野轻轻敲了一下，却不疼，咧开嘴没心眼地笑了：“公子，你今日中了榜，王都的各个官员都派人来了府上慰问。四处寻你不见，老爷正在那怪罪呢！”

“公子，你快随我回去吧。要不，小安就得去领板子了。”

鹿鸣野收起心里的那分执着，吐了一口浊气。他爹对他十分严厉，但对家里的其他人是远近闻名的好，哪里会打小安的板子？

鹿鸣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人倒是激灵，就是不爱用在读书上。你今年也快十四了，照理说该改改身上这小孩气性了。”说着，却快步向鹿府的方向走去。

小安却不以为然，小小少年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极为悦耳：“我们鹿府有了公子你还不够吗？都是状元郎了，小安就等着靠在你这棵大树下乘凉了！”

小安虽然只是鹿府的一个下人，但是从小便伴着鹿鸣野长大，对他更是亲昵。

看着鹿鸣野中了状元，甚至比他自己能蟾宫折桂更加高兴。

鹿鸣野不再回话，只是心里不断回响着小安的那句“大树底下好乘凉”。

他水墨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些异样，倘若他能成长为一棵大树。

那个神仙般的女孩，愿意靠在他身边乘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