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有些萧瑟,黄昏缓缓西沉的落日下不觉间街面上已人烟稀少。零零落落几个疲惫不堪的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家走。
菜市口那棵老树上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凭空给这萧索的气氛蒙了一沉诡异色彩。
栾孑撩开车帘向外张望。这街道变了许多,街面上的商铺一派旧貌换新颜的姿态。许是人老了,就容易感怀往事。她微微勾唇,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这差事可真是苦煞人也。
若不是欠了空凝醉一命,又被宝娘拿往事要挟,她兴许不会出现在这里。
思忖之余,听得勒马一声,“吁!”
马车骤然停下,栾孑生生从车厢最里面甩到了车门口。好在她机警,扶住门框。如若不然,人已飞出车厢跌落在马车前边狗吃屎了。
扶了扶七摇八拐的发饰,栾孑应着车帘撩开的次序钻出车厢。斜眼瞟一眼赶车的,脚下当即一软,这不是幽岩吗?怎么做起车夫了?
只见一身车夫打扮的幽岩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栾孑当下一愣,心道大事不妙。这一趟是中了圈套了。
“干啥的?”
一声粗暴的询问将栾孑拉回现实。幽岩正拱手与门前询问的门丁回复,“我家姑娘应贵府小公子邀请,特来献舞。”
门丁打眼瞧一眼那挂着红灯笼的马车,有些纳罕的“哦”了一声,转身敲门往里面通报一声,“花楼的姑娘应邀来献舞。”
“走偏门。”里面闷声传来一句。
那门丁转身不耐烦地指了指右手边,“偏门去。”
幽岩满口应承,“您辛苦,您受累。”
门丁颇吃这一套,立马好言道,“右手边拐进去就是。”
栾孑此时已走出车厢,闻言又退了回去。直到马车再一次停稳,幽岩将自己胡扯的理由又说了一通。耳听着外面传来一声,“不可。”栾孑才缓缓走出车厢,对门口站着的门丁行个礼,“还请您行个方便。”
门丁见着款款走来那身姿曼妙的女子,脸上虽有轻纱覆面,借着夕阳,一缕清风飘荡。那若隐若现间的美妙才是最勾人心魄。
“稍等……”那门丁不觉间涨得红了脸,跌跌撞撞往门里面走的时候,还不住地回头看她,“姑娘小等。”
栾孑点点头,侧目看了一眼望着自己出神的幽岩,“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幽岩意味深长一笑,“那到不用。”
栾孑无所谓地扭头往门口走了走,“既然不与我一同进去,那您请回吧。”
只听着背后脚步渐渐走开,随着马车“鞺鞺鞳鞳”的声音远去,小偏门“吱”一声打开,方才那个门丁从里面走出来,“真是不巧,我家少爷今日不在府中,姑娘改日再来吧。”
栾孑见他眉目间有些躲闪,道,“这定好的日子,再改日怕是不好吧。”
“少爷不在家,您进去也是……”门丁还未说完,只见门内走出一打扮精巧的妇人。
来人约摸十七八岁,梳着高高耸起的双鬟髻,标志俊俏的小脸上脂粉清扫,掐银丝镶边的翡翠色苏绣宝相花小袄,锈红色滚边流云烫花百褶裙。盈盈一握的小腰上坠下飞着紫金流苏的成色极好的平安扣。
栾孑打量她的瞬间,那妇人已打断门丁的话,不客气地对栾孑道,“梁将军府何时成了花楼姑娘可以随便登门的地方了。下贱人就该待在下贱去处,蹭什么高门贵地?”
说话间,那女子走出门来,门丁识趣地往后让了一步,恭敬唤一声,“少奶奶这是要出门吗?小的去给您备马。”
栾孑自知待下去也是无趣,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只听得背后传来无情嘲讽,“姑奶奶,花楼如今也有了这等没皮没脸的货色了,还白送到人家门口来,真是稀罕的紧呢。”
“下贱人终归是下贱。”
栾孑被一口一个下贱人说的耳根子不适,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
那两个女人见她折返,吓了一跳。随即,那妇人稳住心神蹙眉瞪着栾孑道:“怎么?不服气啊?”
“自然是不服的。”栾孑微微勾唇,一扬手,只听清脆一响,二人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栾孑缓缓舒了口气,灿若春花的眉目一凛,“替你父母教育你一回,下次开口记得留三分。”
那妇人气的喘息几声,伸手还未指住栾孑,眼睛往上一番,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还好门丁眼疾手快接住。不然摔到地上脸都蹭花了。
这一系列的发生不过一眨眼功夫,跟在那妇人身后的丫鬟当即转身跑回去叫人了。
日头西沉,栾孑打眼瞟了瞟夕照,尽落西山下,只剩微弱余光还未散尽。
丫鬟一走,门丁便将那女人扛进门内,看那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架势,说明在梁府,这女人并没有什么地位。
栾孑望着紧闭的门心想,见不到梁宗权难道要去求许济誊?想想他那妖孽的模样……
思及此处,栾孑苦涩的摇了摇头。竟为发觉早已有人靠近自己。
直到鼻息渐近,栾孑才恍然醒悟,连忙躲闪相看时,借着微弱灯光可见背光处站着一人,肩上扛着一匹布笑的没心没肺,“吓着你了吧?”
“梁宗权你有病吧!”栾孑不假思索地骂将出来,瞬间忘了自己是来有求于他的。
梁宗权被她骂的一愣,眉梢一抬,“你这丫头,站在我家门口骂我,不怕梁府养的恶狗吗?”
栾孑佯装四下一看,目光不怀好意地锁在梁宗权面上,“恶狗倒是没看见,夹着尾巴逃跑的狐狸倒是见了两只。”
“哦?”梁宗权好奇,这府里谁被说成狐狸了,饶有兴致地笑道,“你且说说,兴许我能治一治。”
正说话间,偏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汉子鱼贯而出。
这一出来前还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看见梁宗权的一瞬间便怂了下来。
在其后趾高气扬跑出来的丫鬟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当即便要转身逃离。
“三春,你带人出来干什么?”梁宗权卸下肩上扛着的素锦交给其中一个家丁,不悦地指了指大门,“不是说过不让你主仆二人踏出这门半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