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主。”

……

叶文洁家里。

“咚咚咚！”

有力的敲门声响起，正在看书的叶文洁起身去开门。

最近组织里有人听了她的故事，成立了一个派系：拯救派。

她既高兴又悲伤。

这些人爱着人类，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一遍又一遍向他们的主祈祷……可是主，根本不在乎。

是伊文斯。

他须鬓斑白，满脸皱纹，身姿挺拔，目光熠熠。

一点不像个年过半百，朝着古稀之年奔去的老人家。

“统帅好！”

伊文斯十分精神地向叶文洁打招呼。

“伊文斯，你越活越年轻了啊。”

两个白发老人相视一笑。

叶文洁老了，伊文斯当然也老了。

“冬冬怎么样了？”

冬冬，自然指的是杨冬。

“……”

叶文洁没说什么话，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杨冬热爱着物理，但是物理学已经被三体人杀死了。

伊文斯也只是沉默着，无奈地笑笑。

“前些时间，人类的科学界意识到了物理学的终结。他们成立了科学边界，其中大部分成员都是ETO，少部分像冬冬那样的科学家。”

“主有些幼稚。”

“你是指汪淼的事吗？”

叶文洁点点头。

伊文斯严肃道：“我是代表主向您传达消息的。”

一说到主，叶文洁立刻就从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变成了一个平静锐利的战士。

“首先——你想听一个浪漫的故事吗？”

“伊文斯，好好说话。”

“叶文洁同志，听完你不要哭。”

随后，伊文斯对叶文洁讲了1379监听员和智子工程的故事。这些本应该在古筝行动之后才会被叶文洁得知。

叶文洁眼中闪烁着泪光，可她的确没有哭。

她是个女人，无论有多么理性，但内心深处总是藏着最柔软的感性。

主不会改造人类。

主灭绝人类。

她一直以为地球三体组织的纲领是：人类社会已经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解决自己的问题，也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抑制自己的疯狂；所以，应该请主降临世界，借助它的力量，对人类社会进行强制性的监督和改造，以创造一个全新的、光明完善的人类文明。

监督？

改造？

不。

&O成员大部分都认可这个纲领。可这些大部分成员都不是ETO的核心成员。

&O的核心成员认可的是另一个纲领：人类是一个邪恶的物种，人类文明已经对地球犯下了滔天罪行，必须为此受到惩罚。

那个世界的1379号监听员给了人类延续的机会，而自己——却天真地将它亲手葬送。

她为人类而流泪。

她被三体世界感动而流泪。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的眼中究竟为何而含有泪水。

“叶文洁同志，主会记住你的功绩，你将会成为三体历史上最伟大的外星人。”

“好，很好。”叶文洁平静地回应。

“同志。”

伊文斯一声呼唤，将叶文洁的思绪从难以察觉悲伤中拉回到现实世界中。

“你几十年来一直建立着宇宙社会模型。”

“是的。”

“这次我带着主的旨意告诉你宇宙公理。”

叶文洁眨了一下眼。

伊文斯说道：“这些宇宙公理的逻辑非常清晰，简单，无懈可击。它们的逻辑彼此互推，证明，揭示着这个宇宙最真实的图景。

“现在，听听着无懈可击的逻辑吧，只要他还在，宇宙的图景便不会什么变化。”

是的，伊文斯说的就是他。

可谁知道这是他而不是“它”呢？

三体人不知道。

叶文洁知道。

“罗辑吗……”

叶文洁重复了一下这两个音节，在三体人听来她说的就是“逻辑”一词。

她听伊文斯说着宇宙公理，脑海中却不免浮现出女儿的那个高中同学的身形。

吊儿郎当，不修边际，天马行空，热爱宇宙，既浪漫又理智，闲人一个。

世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至少现在是这样。

罗·面壁者·执剑人·宇宙社会学博士·辑。

伊文斯现在真的很想冲到这位面前给他来一句：“你好，我是ETO。”

可是不行。

“伊文斯，这是真的吗？”

叶文洁听完伊文斯讲述的宇宙公理之后，不免问道。

“是真的，主已经验证过了。”

叶文洁想起了父亲的血，那时即使在阳光下，也依然是黑的。

“有谁，点亮过光吗？”

〈没有。〉

第二十一次对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