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终究是两个人的事。

尤其是王老头看着张程那副，被杀得生无可恋的表情，心中也是暗自窃喜。

教你常常我王爷爷的厉害！

有时候，高手不必和高手对弈，才能获得胜利的快感。高手虐菜，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在。

家里儿子儿媳妇吃了饭，出去做事去了，王老头这才慢吞吞的坐上饭桌，收集了一点剩饭剩菜。

在家里，儿媳妇不让王老头和他们一起吃饭，理由是老头夹菜的手颤颤巍巍，总是把菜掉得一桌都油，看得她心烦。

干脆，老头就分餐而食了。

王老头宁愿承受不和儿子儿媳妇同桌吃饭的屈辱，也不愿意被人辱骂。

他在锅里扒拉急几下饭勺，挖出几片黑乎乎的锅巴，嚼了几下，因为牙齿不剩下几颗了，发现啃不动。

只好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点昨夜剩下的稀疏的茶水，再就着几点青菜叶子，吃了个茶泡饭。

这把年纪，只要有的吃，他也就不挑剔了，饿不死就行了。

只是今天，这茶泡饭，吃得格外的香，好像去年过年吃的红烧肉汁泡饭一样，呼啦呼啦几大口，一碗饭就下肚了。

王老头一边吃，一边回忆着和张程下棋的时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走得每一步棋，吃掉对方的每一个棋子。

小小的棋盘，一方窄窄的楚河汉界，就是王老头叱咤风云的战场。在象棋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个被晚辈羞辱欺负的孤寡老人。他的背不再佝偻，而是雄姿英发，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者，一个指挥千军万马前进的大都督。

只有在下棋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逃避现实，看见梦幻中雄伟的自己。

一阵幻想之后，王老头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用干枯的手指，捏起桌上掉下的米饭，送进口里。儿媳妇总说要下巴有洞，要给他那针线缝上，他还真有点儿怕这恶婆娘，那天急了，真的用针线去戳他的下巴。

“老伴死得早，儿子儿媳妇又不孝，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老头自嘲的笑笑，然后把自己的碗筷拿去后厨。

这些年，他年纪大了，自从洗碗打碎了几个碗之后，他失去了给全家洗碗的权利。不过，自己的碗筷，也要给全家的隔离开来。

后厨的地面，黢黑也又湿滑，王老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池子里，艰难地从水缸里，打上几瓢水，把碗筷洗好。

他的生活是无聊的。

早上起来后，不知道要干什么；晚上睡觉前，不知道干了什么。

除开吃饭，就是坐在门口，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

这会儿吃了饭，王老头又准备去继续看大街了。

一阵呼喊声传来：“王爷爷，我又来了，咱们下午继续来几盘呀！”

是张程！

他怎么就来下棋了？

王老头激动不已，他原本以为，被自己虐得体无完肤的张程，至少得缓上一天，才有精力来找自己对弈。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又惊又喜，想要下棋的欲望，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湿滑的厨房地面，和自己早已不在年轻的老迈身体，居然迈开步子，跑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