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身影顿时发出兴奋的咆哮声,如怪物竭斯底里的呜咽。
……
光明医院的地下走廊里。
九条当介神色间露出深深的追忆,“那一夜我冒着风雨离开家族,可因为饥寒以及高烧,我像常人一样因为高烧而虚弱,整个人浑浑噩噩随时都会倒下,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来到了一所教堂,然后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一位年迈的老牧师守在我身边,是他救了我,我感谢牧师,牧师说‘不是我救得你,而是伟大的主,你已经奄奄一息,是主的荣光照耀了你,让你于光明中得救。孩子,无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如今你已经重获新生了,阿门’。
这是何等的奇妙与神圣。
当时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感动涌来,仿佛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后来我受浸成为了一名主的信徒,老牧师资助我上了大学,毕业后我在光明医院担任外科医生,我平时也去教堂做义工,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我的妻子,玉子……”
九条当介深情的抚摸照片上的美丽女人,“玉子同样也是一名信徒,温柔又善良,相恋三年后她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的婚礼在教堂举行,有牧师为我们祝祷,教会里的弟兄姊妹唱着圣歌,他们围绕在一起为我们献上真诚的祝福,那真是一场神圣而难忘的婚礼啊。
婚后我们有了女儿,此后我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生活了六年,其实在我三十多岁的人生里,只有这六年我才是真正活过的。
我以为我就此会一直幸福的活下去,身边有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可我自始至终低估了一样东西。”
“龙血。”源稚生沉声说。
“没错,就是它。”九条当介满脸自嘲,“我低估了龙血的力量,因为我的缘故,原来在玉子孕育我们女儿的时候,龙血就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它就像是一种狡猾的病毒,这病毒从诞生就潜藏在她的体内,直到遍布全身才豁然爆发,而她的身体也在短短几天内被彻底感染衰败。
我简直猝不及防,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就这样,我挚爱的妻子去世了。
临终前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她叫雪奈,我爱她,宁可倾尽所有给予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可就在半年前,我发现我的女儿血统开始不稳定,你们身为执行官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这个世界上此后又多了一个即将失控的混血种被写入了执行局的黑名单里。
“我的女儿是一名混血种,而且是血统极不稳定的那种,如果任由血统失控的话,最终她只会被列入执行局斩杀名单最前列的那种。”
九条当介的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笑,“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你们这些执行官当作怪物抹杀,又或者被龙血吞噬掉自我呢,她是我九条当介的女儿啊,而且在我的妻子临终前,我也向她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会让我们的女儿安稳而幸福的度过一生。”
“所以你就铤而走险开始研制进化药?”源稚生皱眉。
“是的,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研制能够治愈这种混乱血统的药,其实我大学之所以选择医学,不仅仅是因为能够治病救人,它同样能够让我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各种药物以及人体结构,因为我一直梦想着研制出针对龙血的解药。
我提取了女儿的血,在我的研究下,我发现她的血统之所以混乱,是因为血液里那些龙血是残缺的序列,正是这种残缺带来混乱,一旦能够补完这个序列,就能够让混血种的血统变得完善而完美。
但要研制就要有实验体,一开始我找的是普通人类的尸体,可随着研制的进行,那些尸体已经不再满足我的试验,我需要活体,而且是活体的混血种。
可想要找到这种隐藏于人类社会的实验体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然而一次偶然经历,一名受到重伤的混血种来到了光明医院……
对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其血统已经出现失控的征兆,血液也开始变成铁青色,对方知道执行局的存在,所以仅仅只是作为一名病重患者被送到医院救治,我简直欣喜若狂,并且主动为他治疗,就在治疗过程中我对他注射了特制的麻醉剂,然后在睡梦中一点点解剖了他,我先是从胸口下刀……”
几人静静的听着,整个过程九条当介都很平静,就像是一名主治医生在冷静陈述着对病人的治疗计划与进展。
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恶鬼在狞笑,每一字里都渗出猩红的血。
“因为那次机缘巧合捕获到混血种,我的目标就开始从那些血统出现失控又不敢暴露的混血种身上下手,从东京都各大医院病人名单找到那些记录报告异常的患者,从而筛选出那些隐藏的混血种病患,然后按照报告上面的联系方式找到他们,用治疗,以及进化药的名义引诱他们,麻醉他们,再解剖他们……
就这样,有了近乎源源不断的‘材料’做研究,我的进化药研制取得巨大进展,短短半年就研发出初期进化药,随后我又暗地引诱一些人生失意的混血种,将初期的进化药注射给他们,通过他们的身体数据反馈,再度对初期的进化药做调整。”
源稚生想到了伊藤森,很显然伊藤森就是九条当介的实验体之一。
这种实验体非常嗜血残暴,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是极度危险的,而且因为血统的缘故,他们的实力都非常强悍,寻常刀具甚至枪械根本制服不了他们。
因为他们的肉身已经强化,速度更快,再加上进化药的增幅,简直是如虎添翼,以及狂化后的强大攻击性,可以说,这些实验体距离真正的死侍就差最后半步。
一旦他们在杀戮中,精神意志彻底被嗜血的欲望淹没,也就代表着他们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哪怕面前是他们的挚爱,是他们曾经拼死也要守护的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贪婪的啃食对方,像是饥饿的人见到了鲜美的面包。
“当初你亲眼看到家族兄弟引发的血乱而厌恶龙族血统,可如今却任由那些实验体在东京都杀人,流着刺眼的血而无动于衷,九条当介,你不觉得这样很讽刺么?”
“讽刺么?”
源稚生声音低沉的说:“你曾经不惜背弃家族,也要逃避那个魔鬼,可现在却歇斯底里的跪下来哀求对方,乞求对方的力量,这不是最大的讽刺么?
你知道因为你的研究,东京都又会有多少人死亡,多少家庭就此破灭,多少父亲或是母亲从此过着绝望的生活。”
“是啊,又会有多少人因此绝望呢?”
九条当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源稚生,“可你知道失去一个你很爱的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源稚生微微一怔,一时间神色有些恍惚,男孩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
“哈哈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九条当介的神色变得疯狂起来。
那是一种压抑的极端爆发。
先前九条当介被芬格尔击伤肺腑,此刻不断咳血,身上各处同样鲜血狂涌,但他不在乎,而是目光竭斯底里的看着场上的每一个人。
“失去一个你很爱很爱的人,那就像是被一把火烧掉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拼了命的救火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它烧成一堆灰烬,你知道那是你的家,可你同样也知道你再也回不去了。
当初我发现我的玉子被龙血侵蚀,我每天发疯了一样的研究进化药来治疗她,可她的身体仍然一天天的衰败下去,一天天的走向死亡,最后彻底的失去了她,我悲伤,我痛苦,我绝望,如今我只剩下我的女儿了,我只想给她一个光明未来!
我承认曾经在猎捕混血种以及解剖他们的过程中,我内心有过挣扎与犹豫,那些实验体痛苦的哀嚎也成了我每晚的噩梦,我梦见他们血淋林的站在我面前向我索命,可那又怎样!”
九条当介的神色狰狞而凶狠,“我没得选!我的女儿每时每刻都在承受龙血侵蚀的痛苦,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妻子,我的心也仿佛死去,你们可以说我冷血,可为了我的女儿,所有人都可以死,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