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且等一下。”杜与棠见吴叔没能拦住一意孤行的崔知意,也随着跳下马车,脱下了万松院服的长袍大袖,里头是一件月白色圆领窄袖长衫稍稍整理一番后,又将钱袋、玉坠子都留在车上,叮嘱众人将所有值钱物件藏好,不得外露。
颜若屏会意,将鬓上的珠花等饰品摘下,仅留一根发带固住发髻,将崔知意递过来的玉簪一并收好,所有值钱的东西尽数放入坐垫下的暗格里。
稀稀疏疏的几声鸟鸣衬得夜更静了,小道士专心致志地练着招式,崔知意趁他转身之际带着杜与棠潜入了道观中,大殿中有几个二十有余的道士男子,嬉皮笑脸地绕在老道士身边打闹,老道士面相和善,心无旁骛地打坐着,画面极具割裂感。
正当崔知意和杜与棠窃窃私语,门外传入一声大喝,崔知意心头一震,不好,是吴叔。小道士已经快人一步冲出门外,此时原路返回容易遇到殿内出来的道士们,只能带着杜与棠翻墙头,绕回马车后方再说。
所幸马车后方并无人,崔知意蹑手蹑脚地躲在马车后,前方横七竖八皆是被吴叔和小道士打倒的匪徒,剩下的匪徒也不敢靠近,被打趴的匪徒艰难地爬回匪徒群中,小道士不再纠缠,吼了声“滚”,吓得匪徒皆落荒而逃。
吴叔和小道士正相互客套,杜与棠、崔知意一左一右地假装从马车上刚刚下来,随后,颜若屏也下了马车。
小道士将马车停在了道观内,说是为防匪徒再次来袭,将大门合上锁好,领着四人进了大殿。再进大殿,原先嬉笑的道士们不苟言笑地候在两侧,中间的老道士也睁开了眼,眼神有些复杂,定定神后,和蔼地问着四人为何而来。
经历了这一遭,崔知意觉得着道观越发奇怪,还未出声,杜与棠先开了口:“道长,小生一行人本想在日落之前赶到新安郡,不曾想路上有事误了时辰,现城门关闭,故来请道长行个方便,借宿一晚。”
“大晚上的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居心不良,说,这两个姑娘和你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拐来的姑娘,最好从实招来。”小道士脸上写满了不信,正义感十足地逼问着杜与棠。
带着两个姑娘夜行,这的确有些可疑,气氛逐渐焦灼,崔知意紧张地抠着手这下理由该怎么说,如实相告还是编个理由,脑子空无一物,连理由都想不出一个,更何况还要被人相信,目光转向杜与棠,把希望寄托在了杜与棠身上,只是此刻他也犯了难,这大半夜的,实在是不好圆。
所幸还有颜若屏,她鼓起勇气,将今日的经历结合话本看到的故事杂糅一番,捏造了几个身份:“小道长,其实我家小姐是新安郡中的大家闺秀,一日在花灯游会中,与下人走失,被长史大人家的吕小公子瞧上,欲当街强抢,幸得公子仗义执言,拖延了些时间,直至下人赶来后才脱险……我家小姐与公子情投意合,却不想被老爷棒打鸳鸯将小姐许配给吕公子,无奈之下学起文君司马,逃出新安郡,夜路难行,想在此处借宿一晚,道长可否行个方便。”
这一番话,让崔知意有些吃惊,往日里的颜若屏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少语,此次幸亏她看的话本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信手拈来。于是努力端出了一副闺房小姐的做派,情意绵绵又娇羞地看向杜与棠,尽力贴合话本中的痴情少女形象。
杜与棠只觉崔知意演技实在拙劣,表演过于表象,明眼人一看就露馅,必须靠他来挽救这场戏了,眼神饱含爱意又显无奈,再无多余的脸部动作,一个情非得已为爱私奔的书生形象算是立住了,动作自然地打开的扇子,挡住了她夸张的表情,用怀中的手帕拭去她眼角不存在的泪,杜与棠演得她都信了,不自觉嘴角抿紧了几分。
小道士还是半信半疑,审视着颜若屏问道:“你是丫鬟吗,我看你知书达理的样子,比你小姐还像大家闺秀。”
“小道长说笑了,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只是随着小姐自然学了些皮毛。”颜若屏进退有度地回答着
拂尘挥过,将众人的视线拉回老道士身上,老道士手持拂尘慢悠悠起身,“吕公子的恶行略有耳闻,老道信姑娘所言不假,此处匪祸丛生,夜间行路多有不便,四位可暂住观中厢房,你带人下去吧。”说完,便离开大殿回房歇息去了。
小道士一路无话,一直用余光瞥向众人,丫鬟不像丫鬟,气质出众,马夫不像马夫,武艺高强,倒是这举止大方的小姐和儒雅文弱的公子倒是有几分贴合。他带着众人到了侧边的厢房中休息,心中感慨了句世间的痴男怨女真是麻烦就退下了。
颜若屏在门外看了两眼,确认小道士走后,关紧了门,低声说道:“你们今晚去查探之际,门外来了一伙儿匪徒,兴高采烈地往道观走来,高声说着之后终于不用东躲西藏什么的话,我甚是不解。”
“我和杜公子在大殿看到除了老道士,其他的都在打闹,不像正经道士。”崔知意转头盯着杜与棠,“你说这道观,究竟有什么问题呀?”
“敞开的大门应该就是给这群匪徒开的,只不过我们意外出现打乱了他们的原定计划,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才把我们都接进来,除了老道士,其他人应该都是假道士。”杜与棠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崔知意有些恼火,心里责怪这杜与棠想的什么好办法,指了这么一个匪徒窝道观,现在敌暗我明,靠她和吴叔的武功,也不好说能不能护着另外两人全身而退,“那我们要不要半夜偷偷潜出去?”
“不妥,老道长提醒我们半夜行路肯定会遇上门外那群匪徒的,现在不知道外面的匪徒数量,还是先查探敌情。”杜与棠看得出崔的嫌弃,还以微微一笑。
吴叔站在门边一脸疑惑,自始至终都追不上三人的思维,默默听着,最后一句话,他明白了,又拦不住小姐飞檐走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