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无数个纸醉金迷的夜晚一样,今晚,江来顺有酒局。
扬州最繁华的青楼,金凤阁,老地方了,江来顺亲自设宴,恭迎赵应权回来扬州履职。
赵应权原本是江南商贾,花了不少钱财打点,捐了个芝麻官扬州府知事,多年经营,官至正四品顺天府府丞,再也停滞不前;自从将京师名妓朱姬——赵应权称之为“福荆”——娶入门之后,顺藤攀上严嵩这根高枝,终于升职为从三品都转运使。
两淮盐区自古乃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盐业又是朝廷垄断,成立都转运使司,驻节扬州,因此都转运使当真是一等一的肥缺,比小小的府丞好太多了。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是不能时常在首辅大人身边聆听教诲。
江来顺这次还带了两副生面孔。
段明斗,有一半北蒙血统,圆溜溜的光头,仅留一小簇金钱鼠尾,正当壮年,腰圆膀阔,走路说话风风火火。他是江北断刀门的门主,精通东海《五虎断门刀》。
黄泰山,乍看乃是个高架精瘦的糟老头子,随身带着一根铜泽透亮的旱烟枪,时不时拿起来吱叭吱叭抽两口,若不是一身锦衣华服,还以为是耕田的农夫。他乃武林名宿,擅使《透骨打穴》,一手创立的泰山镖局,雄踞行业龙头。
这样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年轻貌美、浓妆艳抹的红倌人,插花落座。
赵应权位居首席,身旁就是金凤阁的头牌乌婈姑娘,脸上带着志满踌躇的笑容,衣锦还乡的感觉真好,心中的欢乐就像架在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沸腾的水泡。
江来顺有朱姬的前车之鉴,倒是安分守己,连老相好也推让到赵应权身边去了。
几轮酒过后,酒桌上的气氛逐渐放开,没有起初那么拘谨了。
“扬州百姓欢迎大人!”
“恭喜大人步步高升!”
“大人爱民如子,高升只是迟早的事情!”
赵应权反倒谦虚起来:“扬州就是我的根啊,承蒙严阁老推荐,诸位父老乡亲爱戴,今后还要兢兢业业,报答皇上圣恩。”
江来顺端着小酒杯,杯中是上品山东秋露白,站起身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赵大人,这杯酒在下可是要单独敬您,江家日后还要仰仗赵大人多多关照。”说罢,双手举杯到眉心,脖子上手指粗的项链金光灿灿,仿佛要把旁人的眼睛亮瞎。
“哎呀,江老爷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江南小筑乃百年世家、商业矩子,两淮盐业全部依赖江家的漕运,下官要仰仗江老爷多多关照才对!”赵应权拿起酒杯,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大人客气,我们都是为皇上分忧——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既然江老爷这么说,下官也奉陪到底。”
“好,赵大人果然爽快。”旁边作陪的诸人轰然叫好。
赵应权笑看着满桌酒友,眼神中露出睨视天下的豪迈,看来这杯酒和叫好声蕴含极其强大的能量,效果堪比配种兽药。
乌婈乖巧的伸出素手皓腕,拿起酒瓶儿,给他面前的小酒杯小心的斟满,眸波潋滟,昵声道:“妾身也给赵大人敬杯酒,听闻连京师名妓都成了赵大人的小妾,可还记得扬州故人?”
看得出来,这个美人儿就是酒局上的精灵,应该是金凤阁重点培养出来的人才。
“记得,当然记得,乌婈姑娘的风姿,谁能忘怀,这杯酒本官肯定得喝。”赵应权抚摸着圆溜溜的酒肚子,笑眯眯,“乌婈姑娘,你说这杯酒该怎么喝呢?”
“赵大人,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赵应权脸庞浮现一丝暧昧:“本官酒量浅,喝两杯就开始耍酒疯,到时候怎么样可说不准哦。”
周围诸人当然听出里面暗含的意思,轰的一下笑开来,其中江来顺笑得最响。
乌婈脸不红心不跳,妩媚含笑:“赵大人乃是怜香惜玉之人,想必不会让妾身当众出丑吧!”
赵应权看着对方妩媚的笑容,口水就差流到杯子里:“呵呵,既然乌婈姑娘这么说,那本官有个提议——咱们喝上一杯合卺酒,如何?”
乌婈故意忸怩起来:“大人有命,民女岂敢不从。”
赵应权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伸出胳膊。乌婈看见那口令自己难过不已的黄牙,强忍着恶心,伸出胳膊。两条胳膊肘挽肘交错在一起,仰头喝干,在众人的鼓噪下,完成了这个并不是很规范的动作。
赵应权顺势摸了一下对方浑圆挺翘的屁股,手感不错,心满意足的坐下来,过完手瘾之后,裤裆不安分的家伙,现在已经有了一飞冲天的力量。若不是宴客满座,只怕当场要发酒疯了。
乌婈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坐下来,屁股被对方轻薄了一下,想自己乃是金凤阁的头牌,以前赵应权小本经商的时候,何曾将他放在眼里,现在风水轮流转,被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虽然感觉很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只好悻悻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假装在咀嚼他的尸骨。
赵应权浑然不觉美人儿心中的恶意,犹自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准备迎战下一个人敬酒。
在江来顺的撮合下,段明斗和黄泰山挨个向赵应权敬酒,一时间酒桌上推杯送盏、觥筹交错,气氛变得轻松愉悦起来。酒量时深时浅的赵应权,喝过这轮酒之后就变得有点轻飘飘,开始与段明斗、黄泰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看到这一幕,江来顺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悄悄斜睨老相好乌婈一眼,对方不易察觉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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