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众多少年都不曾理会红袖的难堪,包括刚刚还同她温存的安度清。
这些少年们多出身权贵,年纪轻轻就混迹风尘场,一点情意比纸还要薄。荣家六郎,广平王之子荣嘉,乃是其中翘楚。
可说起广平王荣肃,大楚百姓莫不是肃然起敬。他为当今隆德帝的胞兄,但要大上十二岁,隆德帝八岁时,便是由他一手扶持上去。广平王的胸襟不在朝局,而在于安稳天下的局势,当年大楚被北方诸多民族侵扰,国内又天灾不断,他自请兵马大元帅,保家卫国,经过艰苦卓绝的四年战斗,才彻底稳住了大楚的江山。
因为有这般丰功伟绩,所以在百姓的心目当中,广平王比当今的陛下还要得到尊崇。只不过由于那几年的征战,广平王身体有明显的不济,不久后便释了兵权,当他的闲散王爷,这一当便是三十余年……不过虽是这么说,这利国利民的事情广平王也没少做,驱流匪,平水患,赈灾荒……老爷子就如神仙降世一般的人物,护着大楚朝平安无虞,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
如今他膝下六个儿郎,除六郎荣嘉只得一份极好皮囊外,其余皆是品行正直又有才干的人物。
不过无人笑话荣嘉,他不过是肆意风流,自由散漫些,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少年刚满十七岁,耀眼夺目的年纪,他刚坐下来,就有歌女主动上前去斟酒,再得到他颇为肯定的一点头时,那个歌女真真是心花怒放,俏脸儿也惹上一层薄红。
荣嘉慢条斯理地解了手上的牛皮护腕,又摘下扳指,随意往方才斟酒的歌女怀里一扔,算是打赏。
众人这才发现他今日是带了弓箭,只不过这些行头是由他身后小厮拿着。他可能是刚从猎场下来,约摸是渴了,还未说话就先两杯酒水下肚,而众人看着他那形制奇特的弓箭,目光里不无赞叹。
这弓是良弓,名叫“惊风”,是当年广平王剿灭戎狄时,于对方王帐里收缴的战利品,弓身足有半人多高,裹着厚实坚韧的牛皮,弓弦据戎狄传说,乃是一条黑蛟龙的筋所制成的。
骁勇善战如年轻时的广平王,也无法驾驭此良弓,只能遗憾地将其作为装饰品。荣嘉的几个哥哥曾连番上阵,力气最大的拉弓弦时手都忍不住抖得如筛糠,可时年才十四的荣嘉不光拉开了,还射出满满当当的一箭,直接击穿了靶心。
所以天赋一说,就是很吊诡。
谁会想到这样俊美得几乎能迷惑人心智的风流浪荡子,竟是个天生的神箭手呢?
回到这桌前。安度清见他今日面色不善,推了一碟子小点心过去,笑道:“小六,你酒量一向不好,还是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他们本就是表兄弟,安度清只不过比他大两个月而已,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也一起长歪了,但不妨碍他们之间关系极好。
荣嘉皱了下眉头,似乎确实有心事,又一丝急躁:“今日有些晦气,我喝一杯就走,不留了。”
安度清眼尖地看到他虎口处几道红痕,有点像是牙印,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女子惹了他,可定睛一看,那形状又不太像。
那地方血迹已经干涸,荣嘉没有包扎。
安度清非得问个缘由出来,荣嘉闷声不语,还是他身后的仆从回话:“这是今日公子去猎场,被一只兔子不慎咬伤了。”
“只是兔子?”安度清颇有些无奈,“你没一箭把它射死么?”
其实荣嘉打了这么多年的猎,不至于有那种恻隐之心。只不过那一窝小兔子里,就属那一只最为圆润可爱,就连耳朵和鼻尖,浑身雪白的毛发,耳廓里面和鼻尖都是粉嫩嫩的。
他将它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它的脚掌像是踩到了什么尖利的东西,正在渗出血迹。恰好他也带了止血的伤药,想都没想就拿出来给它敷,包扎期间这兔子简直温顺得不像话,将下巴倚在他的掌心,偶尔还蹭上两下,是个很得人疼的小东西。
这个小小举动让少年很是欣喜,他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准备带回去好好儿养一阵子。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弄疼它,可没想到这畜生突然从他怀里蹦跶起来,尖利门齿狠狠在他虎口咬了一道……荣嘉没控制好力道,甩的时候将它用力贯在地上,那雪白的小兔子身下渐渐渗出血来,耳朵一垂,不多时咽了气。
是以荣嘉心情愤懑,仿佛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还被狠狠反噬一口。
安度清全程皱眉听他说完:“这……有必要气成这样么?忘了那兔子的事,袭香楼今日又到了一批姑娘,不若我们去挑挑?”
说到这个,那坐安度清旁边的歌女一下子不乐意了,娇嗔着道:“安公子,说好今晚只点我们几个的呢?”
“这可不能怪我,六郎不开心,我们也没法尽兴。”安度清笑容温和,侧身刮了一下那歌女的鼻梁,语气暧昧,“乖,我就去见识见识,待会儿肯定回来。”
“有什么不尽兴的。”那歌女表面上似乎说舍不得他走,勾魂夺魄般的媚眼却丝丝缠绕在红衣少年的身上,“去我们姐妹的房里,肯定尽兴的连自己叫什么都会忘了的。”
这种yin词lang语,她们说起来一点也不会觉得羞赧。
一桌的少年都在笑,笑得直教人觉得肉麻。
安度清背靠着栏杆,刚伸展了一下手臂,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度清。”
这声音太熟悉了,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悚然回头。
他今日就在二楼廊上,主要是在贪凉快,小风儿吹着,小曲儿听着,别提多美了。
可这里明显也太过招摇,譬如此时此刻,他的亲哥哥,肃国公府世子安逸清就站在楼底下,仰面看着他,目光里的严厉沉肃,几乎算是在预先告诉安度清接下来的凄惨下场。
可光这还不算完呢,安度清又不是没被他哥用鞭子抽过,几乎可以说是习惯了。
但此时安逸清身边,还站着一个披着月白斗篷的娇小女子,她亦是仰面看着他,素白的面容上微微羞赧,但又带着点好奇神色,打量着他以及周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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