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就像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彼此还滴水不漏,闲话了大约一刻钟,张云依终于要告辞了。
等张云依坐上马车,我还以为终于可以送走这个麻烦的家伙了,哪知他却掀开帘子,对我说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京城呢?等我得空了,再来找你玩啊。”
“那个,其实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了,我们混口饭吃的不容易啊,自然没有公子这般清闲的。”我赶紧拒绝。
哪知那厮却道:“无妨,我们这么有缘,总有遇到的时候,再会了,念归兄。”尾调还故意拉的很长。
我回头看致远,发愁道:“致远,你说怎么办啊,惹上这么个难缠的人?”
自从在甜品站遇到张云依之后,我就暂时不敢再去了。升恒哥预定的松烟墨算日子差不多应该回来了,我便去智曲阁给他取货。智曲阁是一家专营文房四宝的小店,有时候也有一些抄书作画的人把自己的作品拿过来寄卖,今天店里没有什么人,小二去取墨了,我便私下里看看。
店的西面新挂了一幅荷花图,看图中的景色,画的应是夏日午后,一池刚被大雨洗涮过的荷花,荷叶上还滚动着珍珠般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池塘里白色的、粉色的荷花竟相盛开,栩栩如生,天空中还出现了一道彩虹,再往上看,雨过天青,云破日出,整个画面呈现一种磅礴大气之感。这画不论是意境还是笔法,皆属上乘。
东宫有一座临池,方圆千步,池中种满了荷花。父王非常喜欢临池,常乘一叶扁舟,在池中游玩,采摘莲子、莲蓬,然后命御膳房做成莲子粥、荷叶蒸肉等美食给我们品尝。荷华出生的那一年,满池的红莲和粉莲开的特别旺盛,仿佛在迎接她的诞生一样,父王便给她取名“荷华”。我小的时候,常趁着大家午睡,跑到临池边玩耍,有一次不小心掉了下去,呛了好多口水才被人发现捞起来,那个时候,父王并没有责怪我,而是摸着我的头,对我柔声说道:“要是想进去玩,父王下午亲自撑舟,带着你进去玩耍,可是你这样悄悄的跑进去,出事了父王母妃担心不说,还连累平日照顾你的宫人受责罚,你可知错了?”他们往日模糊的音容样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好清晰。
“小姐,你看那位公子是不是在哭啊?小姐画的这么好,他怎么还哭了呢?”
我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留下来的眼泪,抬头看去,是两位姑娘,应当是一对主仆,前面的那位穿藕荷色襦裙的姑娘冲我礼貌的微笑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气质清丽婉约,犹胜这画中的荷花三分。
“这幅画是我随手画的,不想却勾起了公子的伤怀往事,真是失礼了。”
我不好意思道:“姑娘这荷花画的可真好。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姑娘一定平日里就很喜欢荷花吧?”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神变得比刚才明亮很多,“公子既然这么喜欢这幅画,那就画赠知音,这幅画送给公子了。”
我也不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除了这荷花,这雨过天青云**的意境也甚得我心啊。我家里有一位兄长,天资卓绝却眼高于顶,我把这画拿回去,叫他看看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姑娘终于被我说笑了,可就连笑起来也是笑不露齿,矜持的很,“当不起公子如此的赞美。”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刚才说我哭的那个姑娘走进前来。
“那我们先告辞了。”说罢那位姑娘俯首行礼,带着丫鬟缓步而去。
出了智曲阁,那丫鬟便问道“小姐,那副画可是画了好多天的,您日日在水池边描摹,这么轻易就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了?”
“那副画放在府中,不过得些夸赞罢了,我把它摆在这里,就是想要其他人观赏的。画赠知音,再好不过了,这件事回去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丫鬟应道。
赠画之人正是永宁侯府嫡女沈墨萱,主仆二人一回到侯府,就被侯夫人罗氏叫去清风馆了。
罗氏端坐上首发话:“眼瞅着就到陛下的千秋节了,让你自己准备的寿礼可有眉目了?”
墨萱:“回母亲,女儿暂时还没有想到送什么合适。”
罗氏对女儿不争气的样子很是恼怒,“你这都想了一月有余了还想不出,如今你姑姑和瑞王的处境不太好,陛下天天的宠幸那上不得台面的一家子,此次千秋节,是我们侯府孝敬陛下,压过孙家的大好机会,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呢。”
墨萱:“是女儿不孝,累母亲操心了,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墨萱告退出了清风馆。
出了清风馆,走上抄手游廊,就听到从西面水榭传来丝丝竹音,伴随着其他乐器的敲打声,水榭中一窈窕身姿翩翩起舞,跳得煞是好看。
墨萱叹了口气,“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让墨蕴在千秋宴上献舞了。”
丫鬟回道:“二小姐长得这般花容月色,舞姿又这么窈窕出众,若是被陛下看上了,那可就飞上枝头了。”
墨萱摇摇头,“皇上不喜欢皇后,不喜欢侯府,怎么会让咱们家出一个宠妃呢。他们总想着让自己的权势更盛一步,可这天下终归是刘家的,一个外戚,却不明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真到了盛极而衰的那一天,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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