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万物复苏,百花次第开放。
如此春日美景,自然少不得入景之人。一时间,洛阳城内外邀约的帖子满天飞,踏青的队伍一日赛过一日的壮观。
洛阳城郊的一处大庄园内,人群来往不绝。放眼看去,鲜衣怒马,一水的油壁香车;莺莺燕燕,清一色的丽人倩影。
“一路看来,皆是新鲜,薛五娘为了这场探春宴,可是下足了本钱,却显得我去年那一场小气了些呢!”
王三娘带着铃铛,随着园内的婢子一路行到了湖边。看着周围粉饰一新的雕梁画栋,以及那精心修饰过的一花一草,真真是赏心悦目的很。王三娘不免感叹了一句。
“小娘子才不小气呢!”铃铛很是维护王三娘。
“你家小娘子自然不是小气的!”
一道爽利的声音传来,却不见那发声之人在何处。
王三娘展颜一笑,道:“‘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定是薛五娘了!”
果然,眨眼间,一个圆脸少女出现在了两人身前,她满脸笑容,颊边隐约可见两个浅浅的酒窝。正是那名唤薛瑛的薛五娘。
“你再晚来一会儿,这船上可就没你的位子啦!”
薛瑛见到王三娘便是一脸的笑容,很是开心的模样,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在一众闺阁好友中,薛瑛和王三娘两人的性子是最相似的,都是活泼好动,做事伶俐爽快的,又有些侠义性子,可谓是‘臭味相投’了。对于王三娘来说,除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崔芳仪和王伊莲二人外,就属与这位小娘子最是亲近不过了。
“怎么在船上?你莫不是要学着那帮文人墨客开船宴吧?”王三娘收到的请帖上只说了赏花探春,却没有提及船宴之事,故而有些意外。
“本来想着就在桃林里边来个裙幄宴就是了。”薛瑛亲热的挽着王三娘,边走边道,“昨日里我看到有人送了两艘画舫给我阿耶,所以我就灵机一动,征用了一艘,反正空着也是浪费不是?”
王三娘闻言,一脸的兴奋,笑道:“这感情好!我只去过郎君们的船宴,吃了一嘴儿的酸,却不知道娘子们的船宴,却是什么味道?你不会也请了胡姬名伶来助兴吧?”
船宴,顾名思义便是在船上饮宴聚会。所用之船,或是皇室龙舟,或是青楼画舫,或是自家的楼船,皆是非富即贵者才能承办的起的。而参加船宴者,或是风流名士、文人墨客,或是故作风雅的豪客,或是竞相邀请的权贵……但无论哪一种,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自然也就少不了名伶美姬们的增色。故此,船宴之中,不是论风雅,便是谈风月。
当然,上述所言皆是大型的船宴,人数不少于数十。此外,亦有两三好友,租一条精致或廉价的小船,煮酒烹茶,或听一曲清音小调,谈一些知己之言。
不过,以薛家的贵气,这船宴估计低调不了,自然是豪华版的。
话说,薛瑛此女的身份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她那一母同胞的姐姐是河内郡王武懿宗少子武攸义的正妻,她父亲则是太平公主第一任丈夫薛绍的堂兄弟。虽然薛绍的驸马之名已然过气,其人也因为其兄长反对武则天而受到了牵累,在狱中被处以极刑,这对于薛氏家族而言可谓是不小的打击。但薛家,非一般世族可比,他们家不仅与皇室多有姻亲,而且又是关中大族,朝堂之上多有薛家子弟为官,可谓根深蒂固,其地位非一日可撼动。
“哈哈,却要让你失望了!”薛瑛冲着王三娘挤挤眼道,“我若真如了你的愿,那班小娘子们还不得造反?可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我这般‘没羞没臊’的!”
王三娘一脸的失望,随即又道:“那也可以请个男伶来唱个小曲儿啊,每次都是我们自娱自乐的,多没劲儿!凭什么他们男人,一个个莺莺燕燕的围着,我们就不能找些人来助助兴?”
薛瑛听了此言,一脸认同,道:“小娘子所言极是。我这就安排人去找些个男伶来耍耍!”言罢,便一脸兴奋的唤来了一旁伺候的庄园管事。
那管事听了薛瑛的命令,一脸的便秘样儿,很是为难的嚅嗫道:“小娘子,这个恐怕不妥吧……何况,这一下子却也不知去哪里找啊?”
薛瑛瞥了他一眼,骄横道:“我可不管你上哪儿去找,反正我和姐妹们就等着人来耍乐子,你要是找不着……”
薛瑛与王三娘对视一眼,而后一脸坏笑道:“那就只能委屈你来给咱们唱曲儿了!”
那管事的一听此言,一张胖脸绿了几分,连忙摆手道:“我这就去找,小娘子且稍待!”
目送着那管事匆匆忙忙的离开,王三娘却有些担心,问道:“他不会去告你黑状吧?那可就没意思了!”
“他找得到人告状再说吧!”薛瑛无所谓道,“我阿耶被人请去郊游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便是告到我阿娘那里,我却是不怕的,我阿娘可是最疼我的!”
薛家的画舫静静的泊在湖岸边。那是一艘双层画舫,朱漆门廊,雕工精细,又有飞檐翘角,四方悬着彩灯,好似一座漂浮在水上的楼阁,若是点了灯火,月下再看,不啻于仙境楼宇。真真是好大的手笔,若是再布置一番,也不输那皇家龙舟了。
两人携手步入画舫。画舫之中甚是宽敞,开一场几十人的宴会是绰绰有余。
此刻,画舫中已然或立或坐着好些女郎,大多是十六七八岁的年纪,最小的十二三岁,最大的也不过双十年华。
王三娘那一双大眼睛一扫,便看到了崔芳仪和王伊莲两人,她们俩一个在船头处,一个在船尾处,正与那三五成群的女郎们闲话。王三娘正犹豫着是先与崔芳仪打招呼,还是先与最近的王伊莲叙话。还没决定下来,一道不大友好的声音先一步横空而来。
“我说五妹,你不好好招呼在座的姊妹,却急巴巴的去迎了个什么人回来?”
说话的是个迎面而来的女郎,约莫十七八岁,妆容精致,眉眼娇媚,举止颇有一股风流之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王三娘,道:“这不是王家那个二郎的妹子嘛!怎么没把你那据说‘一顾倾城’的二嫂子唤来,也好让我们涨涨见识——却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你那二兄抛家舍业啊?”
听了这一通话,王三娘立马拉下了脸,这摆明了是想拿王二郎的事情当众出她的糗,让众姊妹轻看于她。她冷冷地看向那女郎,正要开口驳斥一番,却被薛瑛抢了先。
只见薛瑛的神色比王三娘更加不快,一张讨喜的笑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她伸手一指那女郎,毫不客气的指责道:“薛玫,你少在这儿指桑骂槐扰了我们姊妹的雅兴!若不是我心善,允了你在这儿待客,这里哪里有你的位置?!”
那被叫做的薛玫的女郎,闻得此言,脸儿阵青阵红的,气焰立时矮了半截,嘴里却是不服:“我好歹是你姐姐,你这般直呼我名字,却是哪里学来的教养?!我在这里待客,亦是阿耶允了的,怎得不说是我让了你的?”
“这画舫是我先要的,你是后来眼红蹭上来的,这先来后到的道理,你还不懂?”薛瑛冷笑一声,坚决反击了回去,说得话亦是不留情面。
薛玫越发恼了,想要反驳,却无从驳起,因为薛瑛说得是事实。想摆出姐姐的架子训斥薛瑛,可惜她是个庶女,常年被嫡母压制着,在薛瑛这位嫡女面前,哪里摆得出这个谱,只得恨恨地闭了嘴,但这脸面却是丢尽了。
在座中有被薛玫请来的女郎,为薛玫抱不平,道:“四娘,你家的五娘好大的脾性,连你这姐姐也不放在眼里,往后谁若是敢上薛家的门,怕都要吃薛五娘一通数落!”
这话说的,好像她薛瑛蛮不讲理似的,这让直性子的薛瑛如何忍下这口气,若是这种名声被坐实了,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上门提亲?
可没等薛瑛反唇相讥,薛玫却双眸一亮,抢先开口接过了话头,道:“李二娘莫恼,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晓事,自小便知道五妹的脾性,却还自讨没趣……”
她一脸无可奈何的好姐姐模样,弱弱的道,“二娘,众姊妹,都是我考虑不周。既然五娘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免得扰了她的兴,又是我的不是……各位姊妹体谅,我们便去桃林里另设一宴,倒也自在一些!”
言罢,便转身引着女郎们走了,没有给薛瑛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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