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裕看柴夫人强忍悲伤的样子,不禁劝慰道:“夫人不要太过担忧,我一路上也略微听说了您家的事情,我看柴荣是个好孩子,郭官人也是好人。”
“他们确实很好。”柴夫人轻轻的擦掉了眼泪,点了点头说:“可是人对人的好,是需要彼此给予感情来维系的。世上只怕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了。权利、金钱、欲望都在抢夺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曾经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也很好……”
王仁裕张口想要说一些大道理,然而回想自己这一路的见闻,南楚马家兄弟一父同胞,不可谓之不亲,然而相互残杀。石敬瑭至于李唐,明明有兄弟之义,然而翻脸无情,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礼义廉耻?
再想柴夫人的话,觉得她的担忧只是居安思危,尽管心存疑虑但仍不遗余力的在维系整个家庭。她虽为弱女仍对契丹狗奴不假辞色,其胆色其气魄已经在很多人之上,再想起这位夫人所生的小娘子,从小就那么聪明机灵有胆有识,怎么能忍心看她如娇花陷落沟渠?
踌躇了半日,王仁裕才说:“夫人……这个学生我认下了。只是有些事情我要先说好,第一我从未教过蒙童,若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其次,我绝不允许以后我的学生有仗着我的名头蒙混过关的想法,因此我会把她当男孩子一样管教,还请夫人不要心疼小孩子。”
“这是当然的,相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战国策·赵策四》曾经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情愿她年少时能多吃些苦,不要因为溺爱而毁掉她的一生。”
王仁裕点了点头,对柴夫人的话极为认同,两人宾主尽欢而散。柴夫人马不停蹄的开始改造房屋,购置物品,而王仁裕则开始制作他的教学计划。
柴叔平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无忧无虑斗鸡骂狗的欢乐时光被母亲宣告结束了,得知王仁裕成为了自己的新任先生以后,叔平不禁有些后悔刨根问底儿揪人家王相公的身份了。这人仙风道骨的养鸡多可爱啊,连鸡也能沾上一丝儿仙气,现在举起戒尺来,再仙风道骨也煞风景呀!
只可惜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柴叔平同学也算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杰出人才了。
王仁裕比起自己的学生来,作死水平自然也是不差的,以前装算命先生,被人称为王半仙或者是王先生,现在被柴夫人连哭带哀求的拐了回来给柴叔平当老师,他迟早会知道被人叫先生的代价。
王仁裕离开了那群鸡,住进了柴夫人单独从家里辟出去的临街独门小院里,这才发现柴夫人的哭诉真的是所言非虚。她要兼顾家族在汴梁的各种生意;要出门与人拜访或待客,维系在汴梁城里官夫人与官夫人之间的复杂情谊;要接见或看望郭威手下其他将领在汴梁的家眷,为她们提供帮助或为她们解决争端,帮助夫君维系军中与下属之间的情谊;再加上她的小家庭还有一日三餐财米油盐等着她处理,柴夫人整个人都像一只正在旋转的陀螺,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刻。
想到此,王仁裕赶紧给远在蜀地的老妻再写一封信夹在之前写好的信件里,柴夫人辛苦,自己的妻子何尝不幸苦呢?
柴三历仔细将王仁裕的信封在蜡纸包里,贴着肉揣好,然后带着一队货物离开了汴梁,他说是去南方做生意,实际上是亲自为王仁裕给家人送信。
王仁裕知道柴三历是个细致人,看柴夫人派他去,也十分放心。临行前柴夫人一遍一遍嘱咐柴三历说,货物是次要的,南楚太乱了,如果能绕路就绕,绕不得就花钱买平安,信一定要带到蜀国,人也要平安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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