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粉末似的浮上余妃的头发，苏纤儿陪她跨出了庆华宫的门，苏纤儿止住了两位侍卫“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两侍卫为难的互望一眼，最终像达成了某种协议，放下了拦路的刀剑。

碧儿见余妃娘娘和自家小姐出来了，碧儿上前行礼，还没等苏纤儿说一句跟上，就跟在苏纤儿身后随余妃一道走了，三人之间，两人与一人相隔一小段距离。

余妃把沾有血渍的外衣退去，一袭素衣，脱俗清新，就差点烟雾缭绕，不然，恰似一只人间仙子，与她之前的苍白极度反差。

看看她的身边，她的贴身婢女早已不在，一步一踱身边都无一人。

紧随其后的苏纤儿，红色瓦墙，红衣美人，跟在余妃身后，却是不匹配。

忽然，余妃停靠下来，移动的素衣停止下来，不动。

“怎么了？”苏纤儿反应很快，反问余妃。

红墙上一对互相靠头的鸟儿，引得余妃关注，她的眼本全是憧憬，却在不经意间鸟儿天各一方时，眼里竟刹时满是自嘲。

她听见苏纤儿这么说，转过身来，纤细玉手叠交着搭在裙前，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了。”

这句话，她没有说错，尘贵妃来过后，她想了很多，她想着如何逃离，如何自我救赎，如何让她六根清净，远离尘俗，如何让她不在挂念她心里之人。

但其实一直走出来到现在她都忍不住去回想当初她刚进宫时碰上少年那幽深的眼眸。

但现在她彻底放下了，随着那句话从口中呼出，心底也终于不在尘埃四起。苏纤儿没有言语，顷刻间才说出话来：“嗯，走吧”

“嗯

总算来到憬阳宫，沈修寒没上早朝，现在在苏纤儿床上坐着，公公刚准备好早膳，还没来得及下口，便从敞开的门前看到了院子里的余妃，他没有什么表情，城府深的让人猜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而余妃素衣素面，全然没有点后宫嫔妃该有的样子。

沈修寒与余妃对视许久，良久都不见响动，没有问候，没有平日的微笑，只是静着不动，看着沈修寒。

终于沈修寒眉头微蹙，走到门口，公公小心的陪着站到了沈修寒身后。

公公有些奉承的语气：“皇上，这个余妃是……”

沈修寒没搭话，只是看着余妃。

沈修寒：“余妃，侍卫没关住你？怎么跑这来了。”

余妃依旧没说话，这时一红衣女子从余妃身后走出来，白衣瞬间镶上了红边，苏纤儿本没意走进去，却在此时她不得不为了余妃解释。

苏纤儿手指指了指自己，抬头望着沈修寒，道：“是我放她出来的。”

沈修寒瞬间没了办法，像是叹了口气，袖子挥洒到身后，黑衣如群鸦拂过白色半空，有种沉抑的色彩。

沈修寒：“那余妃到这里来所谓何意？要是在来有什么匕首那就不必了。”

余妃知道沈修寒责怪她情有可原，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她的秀眉顿时不自觉的摆了个八字，却只是苦笑了几声，对着面前这个男人，动了动干瘪的嘴唇，那嘴唇因为一夜未眠，滴水未进，干裂的裂出了一个个干沟，道：“今天嫔妾来此，不为别的，只为皇上可以赠予嫔妾休书一封。”

那公公在上头，看看沈修寒，心里默念：“这余妃是不是真疯了，后宫嫔妃天天想着争宠，她居然要休书？”

沈修寒嘴角一抹邪笑：“休书？朕可以休了你，但休了你，你爹是当朝得力文臣，万一……”

还没等沈修寒说完，余妃就接了上去：“皇上这点可以放心，嫔妾自会跟我爹说的，不会对朝局有什么影响的。”

说这话余妃还握紧了拳头，只是被垂下的衣袖遮住了，没有显露出来，她似乎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她所选择的了。

沈修寒转身，对着那公公就是一喝：“准备纸墨！”

公公也是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等回来神，只是哆嗦这身子去取纸墨来。

沈修寒伏案而坐，笔墨纸砚通通备齐，公公跪着研磨，还不时打量打量站在院子的余妃，苏纤儿，突的对上了苏纤儿的眼，就打个激灵继续埋头研磨。

蘸墨，提笔，书写，一番行云流水之中，横竖勾提，一气呵成。

不一会，一封休书形成了，字体秀气，苍穹有劲，沈修寒利落的递给那公公，示意他拿去。

公公颤颤的走到余妃面前，眼睛直盯着余妃，想要看看她什么表情，余妃却一直不抬头，默默地结果那一封休书。

阳光下，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隐隐还可以看见残留的墨水，可这些余妃全部在乎，只是看着中间醒目的几个字，三个字：“余腕容”

仅仅三个字，足以让余妃看上一辈子，那是她的名字，她自己好久没看见这名字了，在宫里，人人唤她余妃，余妃娘娘，连她自己都好久没提及过这个名字了，现在好久一见，却是在休书上。

余妃接过休书，嫔妃的休书本都应该用诏书的，可她等不了了，这样的形式正如她的愿。

她把休书折好，紧紧握在手里，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磕了一头，缓声说：“谢皇上隆恩”。

苏纤儿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位从前的余妃娘娘，单纯善良，心里有着一位意中人的那位余腕容。

悄然间，余妃落地的额头，垂下的发丝遮住旁眼，却在那间隙间滑出两滴晶莹的眼泪，直滑到下颚，在地到地上，滴出一个个水色圆圈。

久久她抬起头，已是泪眼婆娑，沈修寒没看她，转过身去。

她看着沈修寒的黑色背影，心如死水，眼中有不自觉的又流出一滴眼泪，然后毅然转身，踏向憬阳宫的大门。

苏纤儿：“我送你吧”

余妃：“好！”

走出憬阳宫，走向皇宫出口，那段路很长，仿佛若是一直走的话，在余妃的印象中这是没有尽头的。

终是庄周梦了蝶，终是花中错了地方，没有养料的土地，怎么会开出美丽的花朵来呢，可惜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道理。